大眼叔抱了阮棠的小崽子一阵猛夸,夸完了小崽子,又夸季南烽。
夸季南烽长得……嗯,一看就像是好人。
季南烽听着大眼叔半点儿不走心的夸奖,也知道这是托了阮棠的面子。
不过季南烽一点都不在意。
他看着阮棠气鼓鼓地从家属院里冲出来,眼里有迷茫有落寞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难堪。
她特意带着他来看看自己出生、长大的地方,预想了一路的温情没享受到,扑面而来全是催离婚,搁谁,谁都受不了。
季南烽心疼地已经开始在盘算着,明天他再来家属院花钱请几个群众演员,到阮棠跟前好好地演一出阔别已久的老邻居牵挂彼此的戏码。
万幸,还有大眼叔。
又叙了会旧,阮棠才开口问道:“大眼叔,食堂里还有吃的吗?我一直他说您厨艺好,才把我养得这般聪明。”
大眼叔一听两人还没吃饭,下一秒就折返回了食堂。“等着,大眼叔给你们露一手。”
不多会儿,大眼叔就端出了一盘白斩鸡,一大盘的油豆腐细粉汤,还有两碗白米饭。
阮棠让季南烽快尝尝。
“这可是大眼叔的拿手绝活,越市的烫鸡须得沸水冷水三进三出。光这一个招盘菜就让沪市的食客们争相来沪一的食堂来跟医护们抢吃的。”
“后来,因为沪一的医护们吃不上饭菜,院领导让大眼叔藏藏拙。这样,医护和家属们才能吃上食堂的饭。”
季南烽吃了一口,皮脆肉嫩,皮上还包裹着一层的麻油香,意外地冲击他的味蕾。
“怎么样,好吃吗?”
季南烽竖起了大拇指,“为了这一盘白斩鸡,就是天天要排上一两个人的队伍,我也是愿意的。”
大眼叔高兴地拍着季南烽的肩膀,“小伙子,识货!”
大眼叔已经知道阮棠夫妻俩是来沪市学习的,他就是一个粗人也不多问,只让阮棠夫妻俩天天来吃,他要把沪市的特色菜全给两人做个遍。
毕竟,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阮棠应了,“要是下课早的话,我就坐车过来蹭饭。”
大眼叔欢喜地开始盘算明天给阮棠做什么。
“好你个大眼叔,竟然偷偷做了白斩鸡!给我装一个,饭盒等吃完了还给你。”
阮棠一转头,就看到了李温将。
李温将也看到了阮棠,眼里闪过一丝玩味,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阮棠。
“这是阮家妹妹?听说你回沪市探亲了,要是没地方住,我可以帮忙。”
大眼叔忙上前一步挡住了李温将的视线,“阿将,就一个白斩鸡你跟你对象够吃吗?”
李温将这才想起了身边还有个对象,“还是大眼叔考虑得妥当,一个菜哪够,再给我来两个菜,我一起打包带回家吃。”
大眼叔转头就给阮棠和季南烽挤眼睛,示意二人别去招惹对面的。
大眼叔用食堂里的盒饭装了白斩鸡,又装了两道中午的剩菜,递给了李温将。
李温将给了肉票和粮票后就牵着女人走了,走到门口还不忘回过头来跟阮棠道。
“阮家妹妹要是想留在沪市可以找我聊聊哟,我有一点点的小办法可以帮你。”
阮棠冷声拒绝。
但是李温将却丝毫不在意,径自说了他还住在家属院,等阮棠想通了可以找他。
等李温将一走,大眼叔忙道:“你可别听他的蛊惑,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大眼叔生怕阮棠走了歧途,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根本不用阮棠问,他自己就先说开了。
自从下乡政策下来后,李温将就嗅到了其中的商机。
他与他媳妇办了离婚,夫妻俩以跟人假结婚赚钱。那些小年轻见到了回来探亲的知青不像个人样,宁愿付钱跟人假结婚也不愿意下乡。
头一年,夫妻俩人赚了不少钱。
有了钱以后心就大了,李温将专门拉了一批人就搞这种假结婚。
有了钱上下打点妥当,就算是有人举报也没用。
因为结婚的人都是自愿的,离婚也是自愿的,没人强迫,就算是举报也没用。
李温将把这事做大做强之后,心就野了,看不上他媳妇了,嫌弃他媳妇跟人结婚太多次,一定被人占了便宜了。
在他媳妇怀上二胎时,李温将一口咬定他媳妇肚子里的是野种,不是他的。
以他媳妇偷人为由,将人从市一家属院赶走了。
他媳妇也是个犟的,不顾家人的劝阻就是打胎,一心想要将二胎生下来再做亲子鉴定,证明自己没偷人。
谁想,她前脚出了李家的门,李温将就带回了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本来是来找李温将办理假结婚的,但是被李温将给征服了。
李温将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再加上有钱包装,又有岁月沉淀下的魅力,举手投足之间就将小姑娘给俘获了。
这些小姑娘本就是没工作,见到李温将这般有钱有貌有工作的,自然都想着将假结婚给坐实了真的。
所以,在李温将稍稍释放了一个人睡觉太寂寞后,小姑娘一咬牙就献身了。
睡了几觉之后,李温将就哄着人去办理了假离婚。小姑娘被哄得团团转,信了李温将要赚钱的鬼话。
刚离了婚,小姑娘心里也忐忑,但是见李温将还天天将她往家里领,包吃陪睡,这才安心地住了下来,俨然真夫妻一样,洗衣做饭样样都做。
等李温将玩腻了之后,特意放了个消息给他媳妇。
他媳妇怀着身孕,看到有小姑娘赖在李家,当即打上门。
打了几次,李温将就以为了小姑娘人身安全为由,提出了分手。
这般一来,小姑娘就恨上了李温将的媳妇。
在他媳妇怀孕的时候,李温将睡了五个小姑娘,那些小姑娘各个长得不错。
可能就是觉得自己长得不错,又比李温将年轻了那么多,便以为自己一定能将李温将套牢。
谁想,各个都被李温将媳妇给搅黄了。
小姑娘们自然不甘心,时常去李温将的办公室晃悠,在李温将媳妇又一次来找李温将时,绊倒了他媳妇。
他媳妇摔倒在地见了红,血流了一大滩。
因为没人施以援手送到医院,他媳妇就这样生生地没了,一尸两命。
李温将给了媳妇他媳妇娘家兄弟一笔钱摆平了这事,还痴情地让他媳妇进了李家的祖坟。
同样的,他以此事要挟了那几个姑娘们,让他们跟人假结婚来赚钱还账。
就这样,李温将的队伍越来越大,背景也越来越复杂。
大眼叔说完之后,又感慨了一番李温将不做人,那些小姑娘也是不自爱。
阮棠消化了好半晌,才开口:“大李叔呢,就不管管他儿子?”
大眼叔摆摆手,“大李医生疼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每回李温将带了小姑娘回来,大李医生都坚信他儿子这回是寻到了命中之人了。”
季南烽察觉到阮棠的脸上闪过浓浓的嘲讽,只转瞬就恢复了自然。
看来这个大李医生也不是什么好人。
大眼叔还想说什么,食堂来了个病人家属,想要打点粥。
阮棠让大眼叔先忙着,拿了全国肉票和粮票给了大眼叔。
当着外人的面,大眼叔都收了。免得被人举报占集体的便宜。
大眼叔给阮棠打包了两份白斩鸡。
“本来打算让你们带三份回去给你们的朋友们尝尝大眼叔的手艺的,没想到被狗鼻子闻到了,只剩了两份。明天再来,我再重新给你们做。”
阮棠也不客气,谢过了大眼叔,与季南烽一道儿走了。
她知道大眼叔性子耿直,不会占集体的便宜,他们拿的一定是大李叔自掏腰包补上的。
“等我们要走的时候,再来一趟把票送到家里去。”
季南烽应了,“苗建业带了不少票券,我找他多换一点。要是有时间,可以再来几回,下一次来沪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阮棠点头,“我们还可以叫贺昆他们一道儿来尝尝大眼叔的厨艺。”
两人也不赶时间,就沿着梧桐树下慢慢地往回走。
路过公园时,正巧小崽子尿湿哼唧了。
两人寻了个避风的长椅,季南烽给小崽子换了尿布,再交由阮棠喂奶。
阮棠谨慎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才与季南烽轻声地道:“你知道大李叔是谁吗?”
季南烽摇头。
阮棠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弓彪的父亲。”
弓彪……季南烽搜索了一番记忆就想到了。
红阳县里暗巷的背后之人。
他爸卖了他,给大儿子换了三十斤粮,回家说儿子丢了。他妈千里寻子被人玷污而疯了……
这个弓彪就是李温韦。
“李温韦的父亲?”
阮棠点头,“是,李温韦的父亲就是大李叔。李温将是李温韦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阮棠有些担心,李温将如今势力不小,李温韦想要报仇太难了。
李温韦离开红阳县时,说的是要找李家人报仇,这都一年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去寻李家人的麻烦。
他孤身一人来的沪市,哪是李温将这个地头蛇的对手。
“希望李温韦没那么傻,以卵击石。”
季南烽安抚道:“没听大眼叔提起,那李温韦铁定没出现在李家人的面前。还有他没有那么傻。”
他可不认为一人能弄到沿江三省138个县的拍花子名单。
他也不觉得,李温韦隐忍了那么多年,会在没把握的时候出手对付李家人。
“希望如此吧。”
两人回了招待所,柳湘云他们也已经回来了,带回来了一堆的吃食。
其中,也有国营饭店的白斩鸡。
阮棠一看国营饭店里的那个白斩鸡,嫌弃地摇头,“白斩鸡讲究肉熟骨不熟,斩开鸡骨一线红。你这个太熟了,一看就是偷工减步骤忽悠人。”
“你们看看我的,这才是正宗的白斩鸡。”
贺昆下手快,抓了一个鸡腿咬了一口。边吃边感慨,“唔,不一样,这个嫩。又嫩又鲜。”
说着,就把咬了一口的鸡腿往孟韵嘴边塞。“媳妇,我替你尝过了,这个好吃。”
孟韵晾了贺昆一天,这会儿看到他的示好,也识趣地下了台阶。
就着贺昆的手,咬了一口。“确实不一样。”
几人抢着分食了这两只白斩鸡,叫喊着不过瘾,改天上沪一的食堂吃去。
“别改天了,就明天吧!明天一下课就去沪一。”
贺昆几人表示他们会先买好食材,先去沪一给大眼叔打下手。等阮棠几个下课后再过去,一定能吃上热乎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
几人约好后,又分食了其他的吃食就各自散了。
等到了第二天。
一行人在1号楼的空地上集合,听几个领导讲话。
讲完话,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
因为没有那么大的空间可以容纳那么多人,所以当场就根据科室分人。
就比如大外科,分成了好几个科室。医护们可以根据自己的专研方向,选择细分的科室。每个科室都请了大佬来讲课。
阮棠在神经外科登记了后,刚想跟着人走,季南烽就拎着大菜篮子过来了。
阮棠打听了神经外科在哪个会议室后,就跟着季南烽先去喂奶了。
“我先去3楼2号会议室听课了,有事你去那寻我。”
阮棠说完就匆匆跑了。
季南烽给小崽子擦了嘴,唉声叹气:“咱们是留守父子俩,太惨了。”
阮棠回到1号楼时,看到门口的空地上已经没了人,想来应该都去了各科室的会议室。
她急匆匆地往楼梯上跑。
三两步地超过了一个人,一口气跑上了三楼,因为跑得太急,扶着墙换气。
“小姑娘,跑那么急透不过气来了吧?迟到了问分享的老师要个笔记就好了。”
刚刚被阮棠超过的医生慢悠悠地上了楼,还特意停在了阮棠的身边,晃晃腿晃晃手,显摆自己气定神闲。
阮棠哈着气抬起头,就看到了记忆中熟悉的脸,只是这张脸却要年轻了许多。
“小李叔?!”
传说中华国断指再植第一人。
前世,在骨科这一方面没少拉着她填鸭子式地教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