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棠一战成名。
市六的医护们见到阮棠,都跟小鸡崽子见了大雄鹰一样,都是缩着脖子走路的。
因为,他们的外科主任冯欢,旷班了。
这一旷就是两天。
第三天,阮棠就让市六的医护通知冯欢,她被省一从交流学习的名单上开除了。
阮棠还十分贴心,怕这些医护怕事为难,特意写了一张开除通知书,让他们捎给市六院长,让他代为转达。
但是没想到,冯欢在市六得罪的人太多,这个开除通知书直接被张贴到了她的办公室门口。
等冯欢在家休息了五天,平复好了心情就回市六上班了。
她打算跟院长说说,她就不去省一交流学习了,她年纪大了就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刚好,她听说她的旧病人来复诊时又受伤了,她刚好可以借这个回市六。
她料定外科的其他医护就算是回六院也不敢说什么,毕竟她可是领导,要是得罪了她,小心被她穿小鞋。
只可惜冯欢打算得挺好,等她站在她办公室的门口,看着那张开除通知书,脸都扭曲了。
这么多天,偌大的一个医院,那么多的医生护士,愣是没有一个人来通知她被贴了纸条,全都等着看她的笑话!
简直,欺人太甚!
她要调医院,这破医院,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亏她对十六一直不离不弃,杭省隔壁的富平县一直想要挖她去当副院长,她都没去。
她就想看看,没了她这个外科金刀,市六就等着被病人骂死吧。
市六院长劝了几句,冯欢一口咬死了要走。
市六院长无奈,只能批准。
冯欢不仅自己走了,还带走了她的病人。
市六的住院部都被她掏空了,院长转个背就准备去找阮棠哭。
临走之前,市六院长还给副院长演示了一遍,“我这哭得怎么样,阮院长能不能被我哭得心软,借我们医院一个医生。”
副院长表示完全没有问题,老铁汉落泪,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市六院长得了鼓舞,骑上自行车就往省一去。
其实,院领导早看到了那张条子,他们装哑巴,是想通过这事让冯欢好好反思反思,别再做个井底之蛙,好好带着外科走出去,走上去。
没想到冯欢会直接要求调走,院领导们一碰头,一致认为机会难得。
冯欢心眼小,又打压新人,其他科室的老人也有样学样,实在是不利于市六以后的发展。
所以,他们干脆就顺水推舟应了下来。
阮棠心里惦记着京市那边,市六院长一哭,她就觉得不吉利。
“不就是缺个能开刀的医生嘛,这好办,我让我们省一的外科医生轮流去市六坐班就成了,但是工资你们得出。”
“这是当然,就按照主任工资77元一个月。”
一个医生轮个一星期,就能多得个19.25元。多一份收入,外科不少医生应该都愿意去。
市六院长得了准话,欢喜地回去告诉其他院领导这个好消息。
副院长高兴之余,又有些惆怅:“要是咱们市六打包送给阮院长就好了……”
“徐徐图之吧,等省一的医生来了后,我们一定要让人感受到比家还温暖,让他们来了还想来……”
阮棠并不知道,市六的院领导心那么大,她刚挂了季南烽打来的电话。
协二创院历史久,这些年有不少医护都陆续退休,这些人退休后还是住在家属院里,家属院里确实没有空宿舍了。
阮父因为名声在外,初到协二时,虽然有受到暗中刁难,但是在阮父表明了对升职不感兴趣之后,处境就好些了。
卫首长的儿子卫初晨不知道从哪儿听说后,特意去医院寻阮父吃饭,还介绍了不少病人,如此一来,阮父算是彻底在协二站稳了脚跟。
只有一点,阮父阮母太省了。两人租了一个小房子,只有八平米左右,只放了一张床,一套桌椅。生活用具都放在角落的架子里,在屋里走动都需要侧着身子。
经历过下放这事,阮父阮母一改以前的消费习惯,两人就抠着钱过日子,生怕再被清算还得拖累孩子。两人瞧着比在红阳县又瘦了。
不过,这事季南烽没跟阮棠说,阮棠远在杭省,听了也只能干着急。
挂了电话后,季南烽才去阮父阮母租住的小房子,阮母开门见到季南烽又惊又喜,往季南烽身后望去没见阮棠,松了一口气之余又有些小失落。
“妈,我来给你搬家。”
季南烽说完后,不管阮母阻拦,将两人的衣服给塞进了大麻袋里。
“南烽啊,我们住在这儿挺好的,不用搬。我们有钱,就是住这里方便,脚一抬就到了医院,你爸中午回来还能睡个午觉。”
季南烽十分干脆地搬出阮棠:“你们要是不搬,下回可就不是我一个人来了。”
阮母闻言,也不敢拦了。
“妈,你把衣服收拾一下啊,我带你去看看我们自己的家。”
阮母皱眉,小声地道:“南烽啊,京市的风声紧,房产不能买卖,你可别犯错啊。”
“我上回救火,上头奖励下来的房子,手续都正规,不信您看房本。”
阮母看了房本,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要正规合法,其他的她就不问。
她虽然隐隐察觉到女婿应该不是一名转业工人那么简单,但是这种猜测只能烂在肚子里。
阮母也是利索人,在她眼里儿女都一样,所以并不觉得住女婿的房子有什么不好的。再说能省下房租,又能给女儿女婿看家,正好。
当即就让季南烽带她去看看房子,心里盘算着缺什么东西,回头自己再好好置办。
宅子是一座一进的四合院。
“这、这住我们两个老的,是不是太宽敞了一些?要不然,租点出去?”
刚说出口就被阮母自己否认了,这四合院明显重新翻新过,这么崭新的房子租给别人阮母又舍不得。
季南烽见阮母纠结上了,劝道:“我们往后也要来京市,租给别人不方便。”
贺昆也在一旁附和着,“是啊,阮姨,回头我们也要来京市玩的,你可得给我们几家留好房间。”
阮母一听哪有不答应的。
待得一进屋,就发现屋里什么都不缺。
就连澡桶都给置办好了,阮母的心熨烫的,强忍着没哭。
一行人再回到出租房里,正是下班的时候,阮家有人进进出出,只除了两人的衣服,其他的全被季南烽三人扔了个干净。
有人见阮母在门口拦着,还当阮家人得罪了人家,一个个地离得老远了。
等阮母一行人走后,他们又干净去垃圾点扒拉有用的东西。
季南烽去接阮父下班,阮母带着贺昆和苗建业回家去做饭。
阮父匆匆从医院里跑出来,身边一个年轻的医生正跟他说着,他们家被几个凶神恶煞的人给搬空了。
阮父急出了一脑门的汗,满心责怪自己在上一台手术中花费了太多的时间,就连在门口的季南烽都没瞧见。
“爸。”
阮父跑出去好远,后知后觉地想起门口那个人好像他女婿,那一声爸该不会在叫他吧?
阮父呆愣地转过身,就看到了季南烽小跑着过来。
“爸。”
阮父呆愣地点着头,跟年轻的医生说了一声:“应该是一场误会,我女婿来了。”
阮父是聪明人,见到季南烽站在这里,就推测出了事情的原委。
季南烽领着阮父往家去,路上阮父只字不提新家的事,只问了阮棠如何,省一如何。
季南烽有问必答,翁婿俩慢悠悠地走着。
四合院就在协二的东面,隔着两条巷子,离协一也隔了两条巷子。
这里的四合院住了不少两院的领导。
这不,季南烽刚抬手敲自家的门,就听到了隔壁的开门声。
协二的副院长宗玫打开门,还以为是有人敲她家的门,一开门就见到外科的阮从谦医生和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站在隔壁门口。
阮父开口与宗玫打招呼,宗玫回道:“阮医生找人吗?隔壁没住人。”
阮父摇头,“我女儿女婿的房子,以后我们就搬到这里了。”
宗玫看着隔壁门开了,阮从谦翁婿两人被应了进门,然后门关上了。
“妈,谁来了?”
季高阳夫妻俩久等不到宗玫回来吃饭,就让季高阳出来看看。
季高阳如果早一步出来,就能看到季南烽,他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如果他妈詹婷白知道了,一定会想方设法将阮父从协二弄走。不会让季南烽的任何一个亲属来京市的。
宗玫摇头,“是隔壁的空宅子搬来了人,是医院里的一个医生。”
宗玫知道她这个女婿心高气傲,看不上她们医院里的那点子事,也不想多说。随着这些年老季的位置越爬越高,女婿已经不大将他们看在眼里。
果然,季高阳一听就不感兴趣,也不再多问。吃了饭,就走了。
宗玫听着隔壁传来的阮从谦医生的爽朗的笑声,一时有些羡慕。
阮从谦在医院里向来清冷,没想到还会笑得这么开怀。想想也是,她要是有个这么孝顺的女婿,她估计笑得比阮从谦更大声。
隔壁的阮家,正热热闹闹地吃着饭。
吃完饭休息时,阮母又碎碎地将她了解到的情况一一说了,阮父叹了一口气。
“儿女太能干,我们做父母的能怎么办,跟着享福呗。”
阮母翻了个白眼,推了一把得意的阮父。“你就得意吧!”
“你也可以一起得意。”
阮母眉飞色舞地说着出租屋那些人的精彩表情,痛快地呼出了一口气。
“哎,不知道咱们大院的那些人都去哪儿了,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阮父神色一凝,从柜子里翻出了一沓信。
这些都是他的老同事谢姜寄来的,他比阮父早两年下放到大西北开荒。阮父来了京市后,寄了不少物资过去。
“你说,我将谢姜介绍给小棠儿如何?省一如今重外科,内科却是平平。”
“谢姜虽然身体不好,但是为小棠儿教导几个学生还是没问题的。”
阮母沉吟,“谢姜夫妻俩的人品都没有问题,只是不知道这事好不好运作,会不会太麻烦了一些。”
“晚上我跟我女婿商量商量。”
“我女婿,我女婿,你叫得倒是挺亲热。”
“我这是石头心,被我女婿磨成了豆腐渣。”
季家的事了,苗建业提出了想去京市的柳家看看。
因为柳家不出名,贺昆跟人打听了许久,才打听到了这个柳家。
柳家自诩门第高,看不上柳社长这一房,也不允许他们回京,原以为是个高门大户,没想也就是攀附着已经没落的丰家,做个狗腿子。
苗建业:“这种柳家不回也罢,回去也是给人做狗腿子。还不如在省城,多潇洒多自在。”
贺昆附和,“就是!柳社长要是想通了,自立门户跟京市的柳家叫板,这才叫爽。”
远在杭省的柳社长正被柳湘云缠得头疼,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鲜血直喷。
柳湘云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血迹,抬头就看到了他哥从椅子上滑了下去。
柳湘云反应过来忙奔过去拉起她哥。
“哥!你怎么了?”
“哥!你醒醒!”
柳湘云使劲地拉人,就听到刺啦一声。
柳社长带着的手套碎了!
露出了一双恐怖的手。
柳湘云甚至忘了尖叫,她冲了出去。
“冷静冷静,找小棠,去省一找小棠,找小棠来给哥哥治病。”
她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扶着门框才勉强冷静下来。“走路太慢了,得骑车,我得去骑自行车。”
柳湘云推出自行车,把大门牢牢地锁上。“不能让人进去,不能让人看到哥哥的样子……”
阮棠从实验室里出来,就看到了失魂落魄的柳湘云,浑身上下没一处能看的,就像是一路爬过来的。
阮棠压下心慌,“出什么事情了?”
柳湘云见到阮棠,眼里才迸出了一丝亮光,“救救哥哥,小棠,你一定要救救哥哥。我就这么一个哥哥。”
柳湘云无措地重复着救救哥哥,阮棠安抚地应了。
“柳社长人在哪儿?来医院了吗?”
柳湘云摇头,“不能来医院。哥哥不能来医院,哥哥在家,你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