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烽手脚麻利地上了卡车。
无视阮棠火热的眼神,季南烽一本正经地手扶着方向盘,等着前面的卡车先走。
车厢里,静谧的空气流淌着。
阮棠忍不住戳了戳季南烽的手臂。
季南烽斜睨了一眼,傲娇地微微抬起了下巴。“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的。”
哼,忍不住了吧?知道错了吧?要跟他道歉了吧?
季南烽已经想到了一会儿等阮棠开口求饶后,要如何为自己讨要好处……
然后就听到了阮棠说。
“你刚用火热的掌心融化了头上的冰碴子了?”
这小东、东西,欠收拾啊。
季南烽恼得都快结巴了。
索性就闭了嘴,俯身就将阮棠抓了过来,压在怀里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
这张嘴,就应该堵住。
嘟嘟!
后头的大卡车疯狂地摁着喇叭,季南烽才将阮棠松开。
季南烽粗粝的手擦着阮棠的唇,疼得她直皱眉。
季南烽也学着阮棠欠兮兮的回道:“亲一下,还不满足?等到家了,我再好好弥补你。”
说完,又将阮棠拎回了副驾驶上,俯身给她系上了安全带后。
在她的头顶上,落下温柔一吻。“睡醒吧,等你睡醒了就到了。”
季南烽刚回驾驶室上坐好,就听到阮棠幽幽地开口。
“我已经六七天没洗澡了,不臭吗?”
季南烽满足的表情绷不住了,他此时也已经想到了阮棠六七天里天天碰伤者和死者。
“哈哈哈,白大褂有换,算不算安慰?”
季南烽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字。“算!”
哔哔哔——
后面的卡车齐刷刷地摁着喇叭,季南烽才慢慢悠悠地换了档,往前开去。
阮棠坐在副驾驶上,目光时不时地瞄向季南烽。
看到他生动的模样,阮棠才安心。
他们都平平安安地回家了。
季南烽当然察觉到阮棠时不时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不自觉地后背挺得笔直。
就跟个求偶的呆头鹅一样。
阮棠抿着嘴笑着,这话要是说出来,她怕季南烽当场能镇压她。
再睁眼,就见季南烽正将她往楼上抱。
阮棠忙挣扎要下来,她要去洗个澡。
大冬天的,洗澡房里冰冷,季南烽特意自己先洗了,等到洗澡房里暖乎乎的才让阮棠好好地泡了一回澡。
又吃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阮棠才被允了上楼睡觉。
临上楼前,还惦记着要去找郑锡说一说明天食堂要加餐的事情。
季小弟主动请缨,“嫂子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我都记下来,一一跟郑叔叔去说。”
阮棠交代完,才打着哈欠上楼。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下午。
季奶奶担心两人,没少上来听动静。
一听到屋里有了说话声,就招呼季小弟和高沁端热水,端粥,让阮棠洗漱完喝点粥垫垫肚子。
一直恍恍惚惚地睡了三天,阮棠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等她一缓过来,季南烽就带她去做产检,听到一切都好,季南烽才松了一口气。
从市一回来,阮棠顺脚就往医院去了。
郑锡正在巡视急诊,见阮棠来了,忙跟她汇报这些天的情况。
汇报完后,郑锡就赶阮棠回家休息,因为阮棠过年值班,所以她还有三天的假。
有假,当然得休啊。
冬日的太阳暖烘烘的,阮棠天天窝在屋檐下晒太阳,打盹。
直到假期的最后一日。
“阮院长,求求你救救我女儿!!!”
江副院长的夫人跌跌撞撞地朝着阮棠家的小院跑来。
季南烽正在阮棠身边修凳子,见江副院长的夫人冲进来,不着痕迹地挡在了阮棠的面前。
江母刹住了脚步,堪堪停在了季南烽的前面。
“季同志你让开,人命关天!我来求阮院长救救我女儿!”
季南烽见江母神志清醒,才侧了侧身,让出了阮棠。
阮棠询问道:“婶子,你慢慢说。”
江母很想立刻就拉着阮棠的手就走,但是有季南烽在侧,她不敢,生怕季南烽拦着阮棠不让她救人。
江母深吸一口气,“我女儿喝农药了,老江正在急诊室抢救。”
“小江喝农药了?”阮棠有些不敢信,“现在就去医院,我们边走边说!”
去医院的路上,阮棠询问江母,小江喝的是哪种农药。
江母摇头,“我不知道,她过年也没有回家过年。今天突然回家的,说自己喝了农药,来见我们最后一面。我吓得赶紧将她送去了医院抢救……”
阮棠到了医院就进了急诊室。
万幸现在要百草枯还没有面世。
百草枯是在八十年代引入中国的,因为是进口商品价格高,在市场上不流行。直到2000年前后才被研发推广。
小江能自己走回家,说明喝的量不大,也不是剧毒。
要不然,她根本自己回不了家。
阮棠进了急诊室后,就从护士长的手里接过了白大褂,一边走一边穿上。
“小江怎么样?江副院长呢?”
护士长:“江副院长推她去洗胃了。”
阮棠能做的极有限。
虽然在急诊轮诊时也见过喝农药轻生的,都是一套催吐洗胃导泻等办法减少农药的吸收,再用上解毒的药物进行救治。这些都没用,只能采取血液灌流的方法。
这些,江副院长作为老医生,肯定经验比阮棠丰富多了。
她来了,也只是看看有什么帮上忙的。
或者江副院长犹豫不定时,给点意见。
江副院长见阮棠来了,扯了扯嘴角算是打招呼了。
小江同学痛苦地抓着喉咙,手指将喉咙抓出了一道道血痕,“爸,我好难受,呕——”
急救床四周,全是呕吐物。
腐臭不堪。
江副院长浑然未觉,拍着小江的后背。
“秋秋,别怕,爸爸在。”
“吐吧,吐出来就舒服了。”
呕——
阮棠见帮不上忙,随着护士长去看检查单。
江副院长过来时,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白大褂。
“我做了三十多年的医生,每年都要接收几个喝农药的病人,没想到临退休了还要抢救我女儿。”
江副院长说完,摇了摇头。
人的精神气,似是一下子就泄了。
阮棠宽抚了两句,“我刚看了检查单,万幸毒性不大,喝的也不多,应该问题不大。”
江副院长叹了一口气,“我刚已经问过了,说是就喝了两口。我刚刚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阮棠没问江副院长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能是觉得自己对小江太过严厉了才逼她无家可归,只能喝农药。
护士长见阮棠没开口,只能安慰道:“您也别太后悔,换谁也没办法一下子接受女婿骗婚。”
江副院长点头,又叹了一口气。
“虽然你女婿过分了一点,但是好歹那个爸妈也是姑姑姑父,不算外人。我还听说过花钱请了陌生人来当爸妈骗婚的……”
“你说什么?姑姑姑父?爸妈?”
护士长与阮棠对视一眼,要命,阮副院长不知情??!
“你们说话呀,那天住院的不是他爸妈?我听那男同学一口一个爸一个妈,叫得半点不磕绊。”
护士长认命地将他们听到的见到的说了一遍,还将这事告诉了江母,江母还请求他们保密来着。
“这么大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江副院长刚刚还后悔自己让女婿一家没脸,所以女儿婆家可能没善待她,才让女儿做出傻事。
江副院长红着眼冲出了急诊室。
急诊室门口,江家哥姐听说自家小妹喝农药自杀,将方楷和他家人全弄来了。
方楷的姑姑大叫冤枉啊,一口咬定了自己这个做姑姑好心收留方楷小夫妻,谁想到江秋会恩将仇报,在他家喝农药。
这事原就江母知晓,这下子被方楷的姑姑给捅了出来。
方楷骗婚算是坐实了。
方楷被江家人一顿暴揍,捂头求饶:“我没骗人,我姑姑父待我如再生父母,这事小秋也知道的。不光小秋知道,我岳母也知道的啊,我以为你们一家子都是知情的……”
江副院长太阳穴突突地跳,“既然她是知情的,为什么她要喝农药寻死。”
方楷不想说,但是架不住江家人的拳头硬,只能含糊地说道:“她脸皮薄,一时没想开就做了傻事。”
说起这事方楷姑母就老大不高兴了,“小小年纪心机不小,在我家干那种不要脸的事情,把我家的风水都抢走了!我家接下来要是不顺,你们江家也休想好!”
方楷捂着脸求他姑别说了。“我们也没有想到,大半夜表哥还会来厨房喝水。我们结婚那么久,天天盖着棉被纯睡觉,一时没忍住而已……”
江母听方楷将女儿的老底都掀了,偏又拉也拉不住,急得直跺脚。
江副院长一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要不是身后的季南烽扶了他一把,怕是要跌倒在地。
江副院长捂着心口,几个呼吸后稳住了身形。
极力地告诉自己,他不能倒下,要不然这一烂摊子没人能收拾了。
“都给我闭嘴!”
江副院长暴吼一声,“你们不用抢着为自己辩解,等她醒了,我就去报案。是非过错,警/局会还我一个真相。”
方楷一家人脸都变了,骂骂咧咧地指责江家人过河拆桥,早知道就不收留方楷小夫妻,让他们露宿街头,到时候可不知道有多少流浪汉看着……
江家人气不过,又跟方楷一家人打在了一起。
最后,还是保卫科出动,将人分开了。
江家哥姐嫌弃江秋丢人,那么大的事情还瞒着他们,没把他们当自家人,没等江秋醒来就走了。
等江秋被推入病房中,只看到方楷和江母,哑着声音问道:“我爸呢?”
方楷轻咳了一声,借故找医生就出了病房。
江母摇头,“你爸都知道了,气得不行。”
“妈,我想回家,我不想再住在那里了,你是不知道,我是真的怕了,昨晚我都以为方楷他哥会冲过来一起……呜呜呜……”
因为喝了农药,江秋的食道被腐蚀,声音变得沙哑。
江母心疼不已,“好好好,咱好了就出院。”
直到江秋出院,江副院长都没再去看过她。
江母接了江秋回家,方楷自然跟着进了江家的门,江秋以前的房间就成了两口子的房间。
江副院长不愿意看到江秋两口子,就问江母要粮本,他打算以后一日三顿就在食堂吃。
江母吞吞吐吐了半天也不给,江副院长冲上楼就要自己找,江母这才交代了粮本里没有粮了。
江副院长弄清楚原委后,沉着脸就出门。
他虽然去局里报案了,但是等便衣们上门了解情况时,江秋说是自己一时想不开喝了农药,不关别人的事。便衣们无法,只能劝江秋下次多想想亲人,别做傻事。
后来,江副院长借了蒲老院长的粮本,借了他的宿舍,有家也不回。
家属院里也没人劝。
只是暗中都加强了对女儿的教育。
江家的小楼就在江家附近,最近几天,天天看着方楷穿得整整齐齐地出门,到下班的点才回家。
阮棠疑惑了,“难道方楷找到工作了?”
季南烽不屑地道:“小江将工作转给了方楷了。小江被杭影厂挑上是因为有一副好嗓子,现在好嗓子也毁了,她觉得丢人不愿意去上班,就转给了方楷了。”
兜兜转转,还是把工作让给了方楷。
江家瞧着算是太平了,江副院长提出了退休。
包括阮棠在内的院领导都没同意,江副院长远没有到退休的年纪,医术和能力都没有能置喙的,就这么点私事远不能影响他的职业生涯的。
江副院长见院方真心留他,也不再提这事。一心扑在了医院里。
到了正月底,屈老爷子和屈时光夫妻俩来了。
屈老爷子贼低调地让儿子关上办公室的门,小声地给阮棠说。
屈时光媳妇怀孕了!
“阮院长,你给我一句实话,时光媳妇肚子里的是儿子吗?”
屈时光怪叫一声,他媳妇配合地捂着肚子,“阮院长,哎哟,我的肚子有点疼,要不,你带我去检查检查?”
屈老爷子敲了一下拐杖:“得了,你们夫妻俩别演了!在我跟前耍猴呢!”
“阮院长,您给我说句实话,给我交个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