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淮南的轻哄令穆心怡有一些慌张。
自己人?
那样恐怖的一张脸,怎么会是自己人?
她缩在他怀中,手下意识揪紧他胸口的衬衫。
她在发抖,她的害怕,他清晰可查。
陆淮南看一眼追过来的人,他开口命令:“时琛,将眼罩戴上。”
时琛神情寡淡:“嗯。”
他取出眼罩,将没有了眼球的那一只眼睛给蒙上。
这样一来,骇人的感觉就被冲散了一些。
穆心怡听到两人正常的对话,心中不由疑惑,但还是不敢转头看。
那样有视觉冲击力的一幕,她已经算是淡定的了。
换做别人,恐怕早就尖叫且吓得尿裤子了。
她紧紧扒着他的胸口,他唇角轻勾,似乎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也不推开她,就任由他抓着自己。
半响,他才低头,握住她的手扒下来:“没事了,你回头看看。”
纵然心里害怕,可穆心怡明白,她如果一直这样,是会伤害到别人自尊心的。
想到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她不由从心底感觉发怵。
当手机电筒光照向那张脸的时候,她被吓得心跳都漏了几拍。
男人没什么表情,一只眼睛空的,一只眼睛的光又渗人。
她从陆淮南的怀里退出来,转眸看向一旁的时琛。
此刻,他正站在光源下,昏暗清澄的光柔和了他脸上带来的恐惧感。
此时再看,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骇人了。
穆心怡冲他微微颔首,语气充满歉疚:“对不起,我不知道。”
时琛看着她,拧眉欲言又止道:“黎姐,你这是……”
穆心怡下意识看了一眼陆淮南,她恍然明白,面前的这人和夜黎认识。
陆淮南握住她的手,对时琛解释说:“这是穆心怡,并非夜黎。”
时琛茫然:“可她和黎姐长得一模一样。”
陆淮南并没有过多解释:“你只需要知道,她们不是一个人就好了。”
时琛是组织里的执行者,而陆淮南是组织老大,他自然要尊敬。
他都这样说了,时琛也不敢不依不饶的一直追问。
半响,时琛才交代:“南哥,我在附近都蹲点过了,并没有发现傅先生的行踪。”
陆淮南看他一眼:“那就继续蹲。”
想到什么,又忙说:“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们了。”
时琛生得本就彪悍凶狠,戴着眼罩的那一只眼睛更平添了几分不善。
穆心怡看到他的第一眼,总觉得他并非一个善类,只是陆淮南都这样相信他,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时琛略颔首:“南哥,找到傅先生,本就是我们组织内部的责任,不存在辛苦不辛苦。”
陆淮南淡然点了点头:“嗯,那你继续去蹲点吧。”
时琛抬起头的那一刻,莫名的瞥了一眼穆心怡,那眼神,说不出是何种情绪。
但他的眼神,穆心怡总感觉不适。
等他走远了,陆淮南才低头问:“有没有伤到?”
穆心怡摇头:“没有。”
她视线追随时琛消失的方向,总觉得他这个人看着不像好人。
察觉她的目光,陆淮南也猜出了她的想法,就解释说:“时琛性子就是这样,再加上长相凶狠,所以让人看着很不适应,但他在组织的执行能力也是排得上名次的。”
穆心怡有些不安:“可是小叔,我刚刚跑的时候,他在追我,如果他认识我,为什么不先叫住我?”
陆淮南察觉到什么,颦眉问:“你确定?”
穆心怡抬眸看他,眼神也格外笃定:“嗯,我确定。”
陆淮南思索了一阵儿,随即才说:“他这个人性格诡异,做的事情不好判断,但至少我了解到的,他并未在组织里出过差错,而且并没有任何仇家。”
穆心怡并不再坚持什么,低头沉默。
许是怕她担心,他又接了话:“放心吧,你的话,我会放在心上的。”
“嗯。”穆心怡只是淡然应了一句。
陆淮南搂住她的腰,关切问:“刚刚吓到了?”
她已经恢复了理智,回着他:“没有。”
她这样说,但脸已经通红了。
陆淮南也并没有戳穿她,低笑着说:“死鸭子嘴硬。”
穆心怡不看他,径自往巷子外面走,陆淮南追上去,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
将她放上车之后,车子才缓慢驶离。
看着车子消失在巷子口,黑暗中的一抹人影才走到光源下,眼罩遮住了一只眼,剩下的那只眼却格外锐利。
望着小巷子口,那眼神像是刀一样锋利。
又等了几分钟,时琛才往巷子深处的窄路走去。
巷子里没有灯,没有光,时琛的鞋踩在水里,深一脚浅一脚,运动鞋几乎都要湿透了。
直到走到窄路的垃圾桶旁边,他弯腰,从纸箱后面拽出了一个人。
正是衣衫褴褛、满身污渍的傅云深。
他嘴里被塞了一条袜子,唇角被撑破了,袜子上溢满了血迹。
他一双眼里,噙着浓郁的水雾。
时琛拔出傅云深嘴里的袜子,同时,他低头,一把明晃晃的刀在他手中翻转,最终压在了傅云深的脸上。
心智只有几岁的傅云深纵然已经不认识面前的人,可还是明白,这人是危险的,他手中的刀会要他的命。
时琛用刀挑开傅云深的长发,露出他那张脏到看不出原本五官的面颊。
这张脸,时琛一看到就红了眼睛,他眼里的光一寸寸冷下来。
倏地,他一把掐住傅云深的喉咙,同时低声道:“两年前,你不满我对任务的完成度,为了惩罚我,就断了我的执行费,可你知不知道,我等着这笔执行费救我娘的命,因为你,我娘的病得不到医治,最终死在医院里。”
“再后来,因我任务失败,你又一次给了我难堪,甚至因此,我还被仇家惦记上,因而丢了一只眼睛,可你知不知道,他们告诉我,是你将消息透露给他们,他们才知道执行任务的人是我,才开始针对我。”
“傅云深,你说我怎么能不恨呢?”
“你还真是命大,两年前的爆炸,甚至车子落水,都没有要了你的命。”
时琛握着手中的匕首,一点点在傅云深的脸上游走。
此时此刻的傅云深,已然不复从前的英姿飒爽,此刻他只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流浪汉。
时琛的那些话,他甚至听都没有听明白。
一只充满恨意的眼睛对上一双茫然无措的眼睛。
“傅云深,如果不是你,我的母亲至少还活着,我的眼睛至少还不会瞎,都是因为你,你将我毁了。”
时琛越说越激动,声音压得极低,可即便是这样,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对傅云深的恨意。
下一刻,时琛又开始大笑:“你沦落成这样,你就是活该,苟延残喘的活着,活得连老鼠都不如,傅云深,这就是报应。”
时琛几近疯魔,傅云深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但他想要逃跑。
他嘴里仍旧嘟囔着:“阿黎,阿黎听话,不许你伤害阿黎,阿黎是最厉害的执行者,阿黎乖。”
他细细碎碎的呢喃着,眼里尽都是茫然和无措。
听到他这样说,时琛又一次掐住他的喉咙:“夜黎不过一个女人,凭什么抢了组织的风头?她算什么?这么多年,我兢兢业业执行任务,凭什么她一来,你就这么器重她?她犯了错,你怎么就不说她?”
傅云深几乎要喘不过气,但还是极力挣扎着。
在快要窒息之前,时琛一把松开了他。
“傅云深,现在你还活着的消息全组织都知道了,南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你,但你活着,我就要暴露。”
下一刻,时琛的眼神变得更冷:“所以,我不能留着你。”
话落,时琛扬起手中的匕首,对着傅云深的胸口就狠狠地插了下去。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啊……”
声音很大,时琛下意识慌了。
不过片刻,他反应过来,将身后的女人一把抓住,伸手就攥住了她的脖子。
没多久,女人就咽了气。
再回头,被匕首插中胸口的傅云深早已经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