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夜黎约了乔笙见面。
小酒馆里,灯红酒绿,音乐声轻盈曼妙。
夜黎和乔笙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面前放着一瓶野格,各自的杯子中倒了小半杯酒。
“阿笙,现在组织内谁在当家?”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同时小声问。
乔笙面对夜黎,心中有点发怵,小声回:“南哥下了命令,让任务这个部门先关闭了,等查清了傅先生的死因再开放。”
夜黎意外:“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当年任务组织部门里,夜黎和乔笙都是组织里的人,是唯一不可多得的两个女下属。
乔笙将杯子中的酒仰头喝尽,同时微笑道:“当年接任务攒了钱,现在开了一家美容店,生意还不错。”
“都当老板了,真好啊。”夜黎感叹一句。
乔笙却有一些不安:“任务接多了,难免会有仇家,所以洗手不想做了,又战战兢兢开了一家美容店,生怕会遇到仇人。”
听到这话,夜黎的第一想法不是安慰,而是恍然问:“那云深哥哥的死会不会是仇家所为?”
以她这两天的追查,她确定了,苏哲宥不是害死傅云深的人。
乔笙接了话:“或许真是,但不确定,南哥查了这么久,始终没有消息,倒真的令人费解。”
如果是苏哲宥所为,以陆淮南的能力,决定能查出来,可他毕竟没对苏哲宥下手,一定是有原因。
夜黎临摹着杯子上的花纹,心中思绪万千。
忽然,乔笙推了推夜黎的手:“黎姐。”
夜黎回神,抬眸看向她,眼里一层水汽:“怎么了?”
她伸手随意的抹一把眼泪,悲伤都藏住了。
夜黎本就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偏偏对傅云深,她总有太多情绪。
乔笙用下颌点了点前面,小声道:“黎姐,苏哲宥和时琛在前面呢。”
苏哲宥和时琛以及她们都是当年傅云深的下属,也算同一个组织。
苏哲宥性子沉静,不常与他们往来,但时琛不一样,他和每个人相处都很融洽。
见是熟人,夜黎就想着过去打个招呼。
过去时,看到时琛,她吓了一跳。
时琛看到她被惊吓到的脸,微笑着说:“黎姐,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时琛比夜黎还大,可他总是礼貌叫她黎姐。
夜黎坐下来,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那么惊恐,她小声问:“你的眼睛怎么了?”
时琛伸手摸了摸自己被眼罩蒙住的那一只眼睛,他低声笑道:“黎姐,执行任务的时候伤到了。”
夜黎不解:“谁弄的?”
时琛微笑说:“不要紧,过去了。”
夜黎不好再问,就偏头看苏哲宥。
从她坐下来,他的面色就一直很难看,暗处还攥紧了手,恨不得将她扒了皮一样。
从夜黎苏醒之后,她就第一次找了苏哲宥,那一次只不过是试探,可他却记恨在心,还想着要她的命,若不是及时觉醒,恐怕她早已经命丧黄泉。
虽然有仇,但毕竟误会一场,夜黎也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
她倒了一杯酒,举杯对着苏哲宥说:“对你有所误会,让你白白被陆淮南打了一顿,你记恨我是应该的,但误会既然已经解除,那事情就过去了,这杯酒,就当我夜黎给你赔不是了。”
说完,她爽快的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苏哲宥看她这样洒脱,不由愣了一下,可毕竟还有时琛和乔笙在,他就算再心有不满,但也只能先忍了这口气。
他也倒了一杯酒,然后仰头喝尽。
夜黎见他这么做,不由道:“苏先生真是爽快人,从前在组织我们不认识,这一次,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本就没仇,只因她误以为是苏哲宥害死了傅云深才将他提过来审问。
苏哲宥冲她笑笑:“朋友倒是算不上了。”
一句话,将她呛了回去。
夜黎也没恼怒,毕竟要换做是她,恐怕也未必会这么大度。
乔笙圆滑,热着场子,时琛敬了一圈酒。
夜黎偏头看酒馆的窗户外,外面是一条长江,已经深夜,江边并没有什么人。
倏然,一个衣着单薄、蓬头垢面、佝偻着背部的人路过河边,她看着,人愣了一下。
这人虽破烂不堪,脸上也肮脏,可她总觉得这个人有几分面熟。
夜黎心中一紧,下意识站起身道:“你们先玩,我有点事,先走了。”
见她走得这么匆忙,乔笙都来不及问点什么,她人就已经从二楼消失了。
冲到酒馆外,夜黎跑到马路对面。
她追上前面那个衣衫单薄且褴褛的人。
那人拎着大大小小的口袋,里面装着各种废纸和瓶子。
她冲过去,跑到他面前,借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她仔仔细细的辨认一阵,最终确定了,这人有点像傅云深。
她颤抖着嗓音,哆嗦着出了声:“云深哥哥?”
男人的头发、胡须都很长,脸上很脏,只有那双眼炯炯有神,他歪头看夜黎,打量一阵,一句话没说,绕过她往前走。
一股清风袭来,带着那人的恶臭一直往夜黎鼻子里钻。
她继续追上去:“是你吗?云深哥哥。”
她不停的叫,不停的问,可这个只穿着一双烂鞋的男人,仍旧是一句话都不说。
这双眼睛,太像了,夜黎想,他说不定真是傅云深。
浓郁的恶臭,夹杂着一股咸腥味,男人不说话,沉默往前走。
夜黎往前追,不停的跟着他。
直到走到前面,被一个花坛绊了一下,她来不及反应,人摔上马路,而这时,一辆车子冲过来。
穿着破烂的男人看到刺目的车灯光晃过来,他愣了一会儿,随即将手中的东西都丢下,冲过去挡在了夜黎的面前。
车子飞速行驶过来,等到了跟前,司机才发觉面前有人,他猛踩刹车,车子刹停时,肮脏的男人已经被撞出好几米远。
夜黎丝毫未损,她看到飞出去的人,忙从地上站起来去抱他:“云深哥哥,是你吗?”
男人睁开眼,傻兮兮的笑:“阿黎,阿黎乖,阿黎是最棒的执行者。”
他嘴里嘟囔着,每个字却很清晰。
直到这一刻,夜黎猛然醒悟,这个人就是傅云深。
她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汹涌往下落,她将恶臭的男人紧紧抱在怀中,脸上万分欣喜:“云深哥哥,真的是你,你没事吧?”
他手上有血,嘴里却仍在嘟囔:“阿黎不哭,云深不疼,阿黎乖,不哭。”
他伸手,想要替夜黎擦一擦眼泪,可发觉自己的手上有鲜血时,他又猛地缩回来。
他傻了,可他的潜意识还记得夜黎,还是不忍心将她弄脏。
她太干净了,他又臭又脏,他会弄脏她。
“阿黎不哭,乖哦,云深不疼,不疼。”他摇头,拼命的摇着头。
夜黎哭得越来越厉害,泪水淌满了整个脸颊。
“云深哥哥,我是阿黎,我是阿黎,你怎么了?我带你回家,阿黎没哭,阿黎带你回家。”
说着,她要将傅云深抱起来。
可这时,刹停的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喝了酒的中年男人,他指着夜黎就骂:“不要命了?碰瓷碰到你爷爷身上了,我看你是不想活命了吧!”
“喂,老子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夜黎并没有搭理他,他生气了,走过来就扯夜黎的领口。
夜黎怒了,将傅云深慢悠悠放在地上,随即站起身,回头的那一刹那间,她的眼里渗出寒冰一样的冷意,她瞪着那个男人:“你撞了人,你还不干不净的?”
说着,她直接动了手,将那个男人的脖子就狠狠的一把掐住,将他整个人按在车辆的引擎盖上。
这人没想到夜黎的力气这么大,一下子就怂了:“姑奶奶,你饶了我吧。”
夜黎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一手掐着他的脖子,一手打电话报了警。
报完警之后,她回头,傅云深刚刚躺着的那里只有一滩血迹,可人已经不见了。
她急了,四处寻找,声音哑着嘶吼:“云深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