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通津门外。
临近县城要去京城卖菜卖货的农户早就排着队进了城。余下的人零零散散的入城。
距离京城还有些距离的官道,一个品貌非凡的年轻男子骑着白马而来。分明风尘仆仆回京,可因温润稳重的气质,他相较身后那批侍卫清爽许多。
远远看到城门,他身后的侍卫们不仅没露出解脱的神色,反而一个个纠结又紧张的看着被围起来的马车。
但凡车内人所说的事情是真的,京城的天就会变了。
俗话说低调保平安,他们家王爷远离京城一年,安全不惹眼。可一旦揭开这件事,怕是不少人都会将王爷视作眼中钉。
故意装作平庸的王爷怎么突然就高调起来呢?
侍卫们疑惑又不敢问。
骑着白马的晏微白心情不错。
他已经收到妹妹的来信,说是找到晏茹珠,还说皇叔有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就连弟弟的学业也大有进步。他都有些迫不及待去见他们了。
临近城门时,他看到眼熟的身影。
妹妹晏茹玥一身劲装,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马儿上,正捧着热气腾腾的早点吃得正香。
她身旁,还有一个骑着小毛驴的小女娃,长得白嫩软乎,同样捧着热腾腾的早点,腮帮子鼓鼓的。就连那只小毛驴也在吃早点。
一股暖流从心田划过。
妹妹还是关心他的,素未谋面的堂妹也如此贴心。他一生别无所求,也就盼着家人们平安快乐。
白马踢踏着来到两个女孩跟前。
晏微白期待的看着她们,就等着她们嗓音甜滋滋的喊人。
等啊等,视野里的两个女孩毫无动静。再定睛一看,晏茹玥不知在想什么,咬着肉包皱着眉头,眼神有些放空,根本没看他!
另一个小女娃则是认真啃着撒了芝麻的糖糕,吃得格外入神,也没看他!
晏微白:“……”
“咳咳!”
啃得入迷的晏吱吱听到声音,茫然的转过小脑袋,入目的是长得特别漂亮的白马。
那白马不仅漂亮,大眼睛还水灵灵的,正温和的看着她。
“哇,好漂亮的马儿。”
她忍不住向前凑了凑,将糖糕递过去,“你要吃吗?”
白马不客气的将她手中的糖糕咬过去。
“你也喜欢吃啊,吱吱也喜欢。”
晏吱吱抿唇笑,脸颊处的酒窝比糖糕还甜。
她重新拿出一包栗糕,继续慢吞吞啃着。
“咳咳!”
晏吱吱这次知道仰头了,迎着日光,她看到一个穿着藤紫色圆领长袍的年轻男人。五官俊秀,气质温润,和晏微明很像,只是更稳重一些,双眼很亮,带着笑意。
“嗷,”晏吱吱张大嘴,“你是微明哥哥!”
晏微明顿时通体舒畅。
他轻轻应了一声,将早就准备好的锦盒递过去,见她没手拿,干脆弯腰放在挂在小毛驴身上的小布兜里。
晏茹玥终于回神,“咦,哥,你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某人心梗了一瞬。
他自我安慰,妹妹只是一如既往的耿直。
“辛苦你们来接我了。”
晏微明露出歉意的笑容,“只是我有急事,需要将人送到大理寺,还需进宫禀告皇叔。”
“我们和你一起去呀。”
晏吱吱在小布兜里掏啊掏,掏出一包热腾腾的米糕递过去。
“微明哥哥你先填填肚子,别饿到啦。”
看到他身后那群侍卫,她又弯腰,努力掏啊掏,将所有的早点都掏出来发下去。
隐约听闻陛下有女儿的侍卫们差点感动到泪流满面。
小公主真是又贴心又善良又可爱,和威严冷酷的陛下不太像。
一行人去大理寺的去大理寺,入宫的入宫。
晏吱吱本就将垂拱殿、福宁宫当自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她一点都不客气的挪了个小圆凳,爬上去乖巧坐好,盯着玉树临风的晏微白看。
帝王没有丝毫赶人走的意思。
晏微白有些惊讶,他现在才明白妹妹在信中说的皇叔很疼爱女儿的意思。他心里也松了口气,弟弟微明的年纪毕竟大了,又是储君,很难让皇叔享受到真正的亲情。如今有个可爱乖巧一心向着皇叔的小公主,挺好的。
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从怀里掏出一封血书,等内侍递上去后,恭恭敬敬的说了这次的案件。
“臣途径陵州官道,偶然遇见林间的野兔,想捉几只送给妹妹,入山林后却发现有人在追杀渝阳县县令一家……”
晏吱吱竖起耳朵认真听,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捏紧拳头。
“太过分了!”
她打断晏微白的话,挥舞着小拳头,“国库本来就没钱,爹爹穷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他们还骗爹爹的钱,可恶!”
帝王的怒意都因这话滞住。
他预感到不妙,朝侄子扫了一眼,果然看到这个十六岁的侄子眼眶微红,感动的看着他,仿佛在说,“原来皇叔你为了天下百姓过得这么苦。”
“吱吱。”晏啸风制止女儿的造谣。还是那话,国库私库再怎么没钱,他也比所有百姓过得好。不过,许是在女儿眼里,他这个皇帝不怎么奢靡浪费,不如那些大臣们在家里中的铺张,是受了委屈,是在心疼他。
他心头也是暖的。
晏吱吱一点都不怕他,嘟囔道,“本来就是,我们抓坏蛋拿走他们贪的钱,卖纸卖盐赚钱,就是为了帮助那些受灾的百姓。”
可是按照晏微白所说,他从救下的渝阳县县令家眷那得知,包括陵州在内的三个州府谎报灾情骗取赈灾银两和粮食。又怕京城来人秘密调查,竟是让农家烧毁即将成熟的春小麦或是早稻。
渝阳县县令实在不忍心,偷偷让辖下百姓提前收割,将粮食藏起来,又准备上京告状,却被县中主簿背叛,被陵州知州派来的人杀害。他的家眷带着血书和县令收集的证据,匆匆逃亡京城,在即将被抓时被晏微白救下。
晏微白将追杀之人杀的杀绑的绑,连同渝阳县县令的家眷一同送上京,期间稍稍收集了其他两个州府的灾情证据。
帝王自然震怒。
大承入夏后极容易迎来灾情,这次共有七个州府请求赈灾,安王不过是粗略一查,就查出三个州府谎报灾情,难保余下四个州府也有问题。
这是把他当傻子糊弄!
不过因着晏吱吱先生了一波气,晏啸风反倒沉得住气。
“来人!”
他将信得过的人叫来查,又让安王回去休息。
“朕会让渝阳县县令夫人亲自去府衙。”
这是让安王别出头的意思。苦主的妻儿告状天经地义,可安王若出头,没准就让那些知州在京城中的靠山记恨上。
“陛下,还请将此事交给臣调查。”
晏微明毫不犹豫的跪下。
“其实臣还有一事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