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吱吱在内外城城门附近露脸后,百姓们心疼不已。
看这年画娃娃,原本长得白嫩肉乎,结果脸上青紫一片,哪个杀千刀的做的?
另一侧的猪头晏啸辰看上去更惨,可京中百姓们自动忽略了。
要知道先帝时期,这些宗室子弟没少欺凌百姓。大家告到府衙,府尹也只是和稀泥。虽说大家都知道权贵不能得罪,可前几朝还有状告权贵胜诉的例子呢,到了他们这一朝,怎么就告状无门了?
大家厌恶昏君,厌恶宗室子弟。
晏吱吱也算宗室子弟,可她本就民间长大,又乐善好施,长得和年画娃娃一般,百姓们心里也有一杆称,觉得这个小公主和别的宗室子弟不一样,是最好的。
这会小公主和某个宗室子弟一起受伤,大家毫不犹豫的偏袒小公主,任由晏啸辰在台上哼哼。
当日围观的百姓多,一传十,十传百,后来许多官员的家眷也去看。
郁彩云便是其一。
她看着这表妹肉嘟嘟的脸蛋青一块紫一块,当场将帕子扯碎了。只是她与公主不熟,自然不能像晏茹玥姐妹那般径直入宫看望。
回到将军府,郁彩云便将自己关起来。
侍女只能去找李莲。
“我去看看。”
李莲来到女儿院子里,驱散了侍女们,听到里边的动静,静静站了会,无声叹了口气。
比起远在边疆的夫君,她自然更了解女儿。
别看女儿一副冷清专心修道的样子,其实这些都是迫于无奈。只因女儿的力气异于常人。
以前郁家没发达时还好,后来发达了,他们的言行举止代表了已故太后,又会影响到安亲王等人,便越发的谨小慎微。
世家中的贵女都会学习琴棋书画,讲究所谓的门风清正。她女儿轻轻松松拔起一棵树,自然与传统贵女格格不入。
生怕被那些世家借此攻讦,女儿才不爱出门交友。去年新帝御驾亲征,他们更怕影响到新帝和戍守边疆的郁大将军,女儿干脆找理由去道观清修,就是怕被人利用。
“彩云。”
她上前一步,敲敲门。
很快门从里边被打开,露出一地的木渣。
“娘。”
郁彩云顶着张秀丽清冷的脸,淡定道,“我专门捏的废木,不值钱,还可送到厨房烧火。”
李莲看着这张年轻的脸,心疼的抚了抚。
“无妨,你看如今京城尽是风雨,好多世家的隐私被爆出来,都成了笑话。你也就是力气大了点,无妨。”
郁彩云抿唇不语。
“娘还不知道你,”李莲将人往外推了推,“想去看公主便去。什么时候你和你弟学习大哥那般直白,那就好了。”
她的女儿她清楚,自小就喜欢可爱的人和物。以前小儿年幼如同团子时,郁彩云便额外喜爱。只是后来小儿被先帝当做神童吉兆,早早选官进了大理寺,性子越发清冷,没以前可爱了,女儿就不怎么和这个弟弟玩了。
上次赏花宴,郁彩云看似在席间没说几句,和晏吱吱也没什么交集,回家后,却是拉着李莲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次日李莲借此取笑她时,她又一脸迷茫,装作无事发生。
“我可听说了,长和郡主和她姐姐时常和公主一起玩闹。”
李莲添了把火,“她们是堂姐妹,本就亲昵一些,你要是不把握机会,日后公主其他堂表兄弟姐妹进京,你就没机会了。”
郁彩云还是没忍住,还是拿了李莲的帖子进宫。
她来时已经晚了一步,太子三姐弟都在,围着晏吱吱嘘寒问暖。她只能站在一旁。
好在公主如她想象中那般可爱贴心,注意到她后,还笑眯眯的挥爪子,招呼围坐在一起吃点心。
郁彩云接过点心,小口吃着。对方问一句,她便答一句。
待有宫女来通报,说郁指挥来时,她在心里嘲讽了句。娘亲还让她学习大哥的直爽。大哥要真直爽,就不会这会才来。
郁朝辞大步走进来,和妹妹四目相对。
不知为何,他竟从那张清冷的脸看出一丝嘲讽。
这不可能,妹妹以前还是很可爱的。
郁朝辞定了定心神,一一行礼后,认真打量晏吱吱,看到那青紫,沉下脸,心里想着要不找个机会将颍常王的两个儿子套麻袋打一顿好了。
虽说距离秋闱还有数月,可已经有不少书生进京赶考。文人是出了名的好欺负好骗,因此最近京城鱼龙混杂,要是有人看走眼打了那对兄弟,也很正常。
“哎呀,你们不要盯着吱吱的脸看啦。”
晏吱吱用沾了糖霜的爪子揉脸蛋。
“只有一点点疼,很快就会好的。”
晏微明咬牙,“你只是个孩子,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就是!”
晏茹玥抚了抚腰间的鞭子,“明日我就去他们府上算账!反正京城百姓人人都知道我嚣张跋扈,我就跋扈给他们看看!”
晏茹珠亦是心疼不已,拿着帕子轻轻在那肉乎的脸蛋上擦了下。
“啊?”
晏吱吱眨眨眼,被关心是很好,可是大家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主动举起爪子,“吱吱的脸不是他们打的呀。”
关心她的人顿住,“嗯?”
小神医不好意思的揉揉脸,又看了看角落里的小毛驴。
“这是我们逃跑时不小心撞的。”
当时她和毛毛打得特别开心,结果听到那个什么世子说他们是长辈,她又有些心虚,慌慌张张的跑了,没看路,撞到了脸,还摔了一跤。
沉默,一阵尴尬的沉默。
晏吱吱不好意思的缩缩脖子。角落里,某只小毛驴早就开始装睡了。逃跑时摔跤,这样太丢脸了!
几瞬后,郁彩云第一个开口。
她冷漠道:“那也是他们的错。他们不扔酒坛子,不吓唬你,你就不会跑,也不会撞到。”
郁朝辞错愕的看了她一眼,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会睁眼说瞎话。
不过,妹妹说得对!
“嗯,倚老卖老罢了。”
晏茹玥看着这对兄妹,莫名的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她左手拽住姐姐,右手扯着弟弟,重重的点头,“总之,都是他们的错,明日我就上门找他们麻烦!”
晏吱吱有些担心。
“可爹爹说他们一家都是无赖,和无赖吵架很不划算的!”
这是她和毛毛打完人跑路后得出的惨痛教训。
早知会闹得满城皆知,当初就该偷偷尾随对方回家,再迷晕对方狠狠揍一顿。神不知鬼不觉才不会给爹爹添麻烦!
“那就比他们更无赖好了。”
晏茹玥无所谓的耸肩,“就说他们抢了本郡主看中的小公子,不要脸!”
晏茹珠赶紧捂住她的嘴,“哪有你这样自毁名声的?”
晏茹玥依旧无所谓。
反正有人比她更丢脸就行。
晏吱吱捧着脸,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她,“阿玥姐姐好帅气!”
想了想,她主动申请,“吱吱也去,就说他们抢了吱吱的药材!”
姐妹俩说到做到,次日就跑去堵门,一个囔囔着对方抢了小公子,一个囔囔着对方抢了名贵的药材。
打算偷偷出门的颍常王世子:“……”
他奉父亲之命,准备偷偷联系几个官员,可现在,满京城都盯着他们,这一个公主一个郡主还跑来堵门,气死他了!
这位世子气得不出门,也不敢出门,心想着对方也是宗室子弟,好歹要点脸,不可能天天来堵门吧?
结果又过一日,世子走到前院,听到院墙外闹哄哄的,让小厮去打探。
“咱们王府又不是市集,谁敢聚众吵闹?”
很快小厮回来,一脸尴尬的回答,“是公主殿下在外行医,许多百姓在外排队等着医治。见这儿人多,好些摊贩过来摆摊,还有人叫卖各种果子凉水之类的。”
颍常王世子气得脸都歪了。
可那是公主,将他弟弟揍了一顿还很得民心的公主,他要是去赶人,就坏了父亲的名声!
他只能让人偷偷从后门出去,去找相识的官员帮忙。
结果转头,他派出去的人因为欺凌百姓,被送到府衙了。据说抓人的是左卫上将军的下属。
颍常王世子:“……”
一日,又一日。
晏吱吱坚持在王府外行医,成功将这儿变成了市集。但凡王府有风吹草动,便能传遍京城。
见此,那些就算与王爷勾结的官员也不敢有所动作。
一日日过去,就在颍常王世子开始麻木时,门外没动静了。
他赶紧派人去查,这才知道,原来是公主田庄里的小麦大丰收,对方跑去清点粮食了。
“呵,大丰收?”
他有些不屑:“以前亩产三石吹了三十年,她田庄里的小麦能亩产三石?”
出去打听的管家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说,“好像亩产七石。”
颍常王世子:“!”
田庄。
晏吱吱揣着小手,美滋滋的看着被收割好的小麦,“大丰收啊大丰收!”
她眼前再次飘过各种馒头点心,忍不住吸溜了下口水。
一旁,跟过来的百姓则是眼泪汪汪。
“听说有的田地亩产八石,天呐,那可是八石!”
“我家上好的旱田都只能两石半,要是能得了良种,交了税才有不少余粮,我可以卖了粮送我儿去读书了!”
不少百姓抹着眼泪回忆起以前艰苦的日子。
以前产量不高时,时不时会有老人主动走进山里。要是再碰上天灾人祸,他们还得卖掉孩子。至于读书,都养不活自己哪来的钱送孩子们去读书?
每次科举中榜的多是世家,何止是因他们收拢了好书好先生,更因他们不愁吃喝有钱啊!
哭声一片。
晏吱吱笑不下去了,小心翼翼挪到一个老大爷身边,“爷爷,你怎么哭了?大丰收不好吗?”
“好啊!就是太好了!”
老大爷抹着浑浊的泪水,“老朽只是太高兴了。”
晏吱吱隐隐约约明白师父的用意了。
师父相信良种能丰收,还特地买了京城这边的田地。就是想让爹爹知道,让爹爹推广,让更多人活命。
她忍不住摸摸自己稚嫩的肩膀,又扭头和小毛驴对视。
【毛毛,吱吱要更加努力得到奖励了】
功德系统:【我们一起努力】
两个乐天派并不适合这种氛围,很快悄悄跑掉。
离开前,晏吱吱隐约看到颍常王世子策马而来,不过她没管。爹爹派来的人不会让坏蛋抢走小麦的!
她偷偷跑去看了早就种下的玉米,惊喜的发现这些玉米杆子长得比她还高。
“哇,岂不是我们很快就能吃到玉米了?可是玉米到底要怎样吃呀?”
她至今还记得那硬邦邦玉米的味道。她的小牙齿都差点被崩掉。
小毛驴摇头晃脑。
【等我查查呗,联个网,去你原来的世界查查食谱,再让厨子给咱们做,吸溜】
“吸溜。”
晏吱吱吸溜着口水,轻轻拍了拍一根玉米杆子,语重心长道,“你要快快长大哦,快点被吱吱和毛毛吃掉。”
小神医和小毛驴做着快点吃到玉米的美梦,朝会却因这些小麦掀起轩然大波。
良种是真,丰收是真,问题来了,这一批粮食要送到何处种植?
官员们对朝廷出面从公主那儿买下这批粮食没意见,他们有意见的是哪个州府得到这些良种。
一群勋贵得知消息,八百年不上朝的他们也来朝会,与那厚脸皮的颍常王世子一起,和帝王拉家常套近乎,仿佛之前反对新帝登基的不是他们,仿佛这一年里暗地里搞小动作的也不是他们。
不少官员也在为家乡争取良种。是想惠及乡民吗?不,是因他们的亲戚有很多土地在那儿。
只有少部分官员真正心疼百姓,想用这批良种做一个丰盈天下粮仓的计划,偏偏又争不过那些官员。
就连杨检都能放低身段,和颜悦色的和新帝说话。
不少高官为了得到良种,甚至主动放弃手里的利益。
比如礼部那边,苏家本想将自己人安排在左侍郎的位置,这次不争了,全力支持帝王。帝王选谁他们支持谁。
比如工部那边,王家知道新帝对工部尚书不满意,提供了证据,让相识的御史弹劾工部尚书,成功将对方的官帽弹劾没了。
晏啸风等众人吵够了才说:“公主的田庄有限,良种亦有限。大承还需要更多的良种,才能富国强民。”
他早就计划。大部分良种送往土地肥沃的州府,争取在下一季收获更多的良种,更好的大面积推广。小部分良种送到那些亩产不足一石的,看看这些良种能否适应当地的土地和气候。就算这些良种不能和京郊这边亩产七八石,哪怕是亩产两石,都能活人无数。
他乃大承的帝王,绝不会轻易放弃任一处的子民。
百官们赶紧盘算起来,发现土地肥沃的州府有自己家乡,松了口气,发现没自己的家乡,又不甘心,想拿别的好处和帝王换。
只有部分人看出帝王的雄心壮志,也看出未来的百姓归心。
王元思面上依旧挂着笑,心里却有了决断。
苏德寿和杨检却生出一股恐惧。
不能,他们不能让帝王继续成长下去了!
公主的小麦丰收后不久,京城里突然风靡起洁白如雪的盐。
那盐一开始卖得死贵死贵,只有高门大户才会去买。不少文人甚至为这盐写出许多诗句,到处传唱。
百姓们羡慕归羡慕,顾及家庭情况,还是老老实实去买以前的粗盐。
新盐出现的好处便是以前的盐价格大幅度下降,哪怕是贫苦人家,都能大大方方的买上一罐盐。
又过了一个月,洁白如雪的盐价格也下降了许多,普通百姓勉强也买得起。在这些人之中,只有一些有远见的,预料到新盐迟早会去掉旧盐。而新盐的法子掌握在朝廷手中,准确来说,掌握在帝王手中,那些仗着盐矿发财的世家怕是要大出血。
百姓们并不知这期间帝王和不少世家进行了盐权的争夺。国库又是做出何种努力一直维持盐价。
这场暗地里的战斗因崔家和王家的倒戈提前结束,帝王获胜。
杨府。
杨检相较以往衰老了不少,他气得砸掉了偏厅里所有的瓷器。
“王匹夫,你就是个匹夫!是个叛徒!”
先帝时期,王家还与杨家合作过,试图咬掉苏家一块肉。后来苏家因舒贵妃需要避开新帝的锋芒,沉寂下去,这才变成杨王两家独大,其他小世家依附的局面。
这次盐权争夺让他看出帝王的野心,越发忌惮,甚至豁出老脸与王家合作。
可那王元思……“匹夫!老匹夫!”
他嗬嗬笑了两声,“你背叛世家投靠帝王,以为会有好日子过?”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啊!但凡晏啸风没了或退位,那就是他们找王家算账的时候!
他微微合上眼,深呼吸几次。
“晏啸风,你无情,便别怪我无义!”
另一边,苏家苏德寿也气得不行。
崔家是个小世家,依附他们苏家,结果这次倒戈让他们损失了不少利益。
苏德寿:“好你个崔英,你老子一死你就翻脸不认人了是吧?”
御史崔英的父亲是苏家的女婿,虽说不是特别出挑,可没人嫌弃自己在朝中多一些势力。
可偏偏这女婿生了个性格古怪的儿子。御史本就惹人厌,不投靠任一方势力的御史最惹人厌。崔英在朝中几乎没什么朋友,上次他坚持滴血验亲输了,要赔偿时,都没人愿意借钱给他!
分明当时极力滴血验亲,到头来却支持帝王,“小人!无耻之徒!”
苏德寿怒骂不已。
长子苏智杰赶紧安抚他,见父亲动个怒就好像要没了半条命,他犹豫了下,没将那件事说出来。
左右日后苏家都是他的,他是一家之主。父亲汲汲营营也是为了他,这次轮到他自己为后半生努力了。只要成功,便是从龙之功,父亲也可以安享晚年了!
这些朝廷纷争与晏吱吱无关。
她每日都快快乐乐的行医,收获功德兑换寿命,收获奖励拿去给爹爹,再和毛毛一起盼望着玉米早日成熟。
就在玉米要成熟之际,晏茹玥突然鬼鬼祟祟的来寻她。
“吱吱啊,你想见我大哥吗?”
晏吱吱毫不犹豫的点头。
哥哥姐姐她都爱!
晏茹玥‘嘿嘿’一笑,“我得到消息,我哥估计明天清晨就能入京,不如我们一起去城门接他?”
“好呀好呀。”
晏吱吱很高兴,晏茹玥也很高兴,这位郡主心想,她这边多一个大哥,总该能赢过郁家吧?他们家和妹妹关系最好,郁家只能排第二!有本事郁朝辞郁彩云也变出几个兄弟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