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食节前一日朝会,只有十岁的太子上朝,站在副相杨检的正前方。他穿着绣有麒麟的锦袍,气质华贵又温润,年岁不大,气质却温和稳重。
太子身后的官员们若有所思,部分官员看着芝兰玉树般的太子,满脸欣慰。
比起喜怒不定手段残忍的新帝,他们更看好性格温和的太子。太子这是有明君之相啊,要是能在太子手下做事,那该多好啊,再也不用担心掉脑袋了。
可很快,在听到太子的提议后,这份欣慰变成了错愕。
在众人各色目光里,晏微明镇定道,“国库空虚,百姓们这些年又多受战乱之苦,如若开放皇家苑囿可让百姓欣乐,国库充盈,想来列祖列宗们也会欣慰不已。”
不少官员内心震撼,显然没想到太子年少却会如此说话,一下子将先帝们都拉出来,仿佛他们不答应,就是让先帝们在泉下不安宁。仿佛他们不答应,就是想看着百姓吃苦,想看着国库空虚。
大家在心里捏着鼻子,就着这件事议论起来,如何在保全皇家颜面的基础上,又做到太子说的那些事。
晏微明有条不紊的抛出章程。
不少官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件事该不会是帝王想做,却又怕丢脸,才故意让年少的太子上朝吧?
他们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看向太子的目光带着一些同情。
晏啸风高坐龙椅,将众人的目光收入眼底,唇角轻轻的抽搐了下。
他就知道会这样。
这肯定就是女儿说的背锅!
散朝后,晏啸风父子俩一前一后来到垂拱殿,还没进殿,门口就探出一颗小脑袋。
小神医笑弯眼,“爹爹和哥哥辛苦啦!”
晏微明的心情顿时如同吃了蜜糖般甜。
他小跑过去,抢在帝王之前将妹妹抱起来,叽里呱啦,将自己在大殿上的英勇表现说出来。
“哇,哥哥你好厉害!”
晏吱吱使劲的鼓掌,小脸蛋因为激动染上红晕。
“吱吱要是也能看到就好了。”
想到这,她拍拍自己的小脑袋,“都怪吱吱昨天吃太多睡太晚,不然也可以上朝了。”
晏微明被夸得飘飘然,满口道,“没关系,下次有机会的。日后我多多和父皇进言。”
“那说好了哦。”
晏吱吱伸出小肉爪,想拉钩,“不可以骗吱吱的。”
晏微明满足的和妹妹拉钩。
兄妹俩心情很好的贴贴。
晏啸风:盯!
晏吱吱察觉到一股灼热的目光,抬头一看,发现晏啸风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说是面无表情,可她硬是从这张脸上看出了委屈。
她挂在晏微明身上,认真的挥挥爪子,“爹爹你过来。”
待帝王走近,她又让对方低下头。
晏啸风犹豫了下,左右一看,宫人们赶紧埋着脑袋,至于晏微明,他倒是想转头看,可是光将妹妹抱起来就有些费力,他做不到,心里直痒痒。
没了外人旁观,晏啸风最终还是低下尊贵的头颅。
晏吱吱立马拍拍他的脑袋,哄道,“爹爹别委屈啦,还有吱吱呢。”
帝王心里一怔。
脑袋上那只爪子就像猫爪,落下来时软绵绵的。
可想到自己被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哄了,心情又有些复杂。
他直起身,发现晏吱吱恋恋不舍的盯着他的脑袋,立马转移话题,“寒食节你和长和郡主都不去皇陵,随意选个园子,摆个宴席,邀请那些大臣的女儿们。”
晏吱吱果真忘记他的脑袋,好奇道,“有和吱吱一样大的小孩吗?”
得到否定答案,她又问,“是漂亮姐姐们吗?”
晏啸风眼皮一跳。
他不会评判那些贵女的相貌,想了想,他选择了另外一个突破口,“宴席上会有好吃的。”
“吱吱要去!”
晏吱吱立马举起肉爪,“有好吃的就好商量,吱吱不挑的!”
晏啸风轻笑了声,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语气带着一丝怂恿,“在那你会遇到许多人,是否与之交往,你可以用用太素脉。”
“嗷,师父也这么说。”
晏吱吱抓下他的大手,“师父说,不会看面相那就用太素脉,一定不要被骗了。哼,吱吱这么聪明,怎么会被骗呢?”
“对,你很聪明,你师父说得不对。”
看不到晏啸风的表情,可费力抱着妹妹的晏微明心想,他好像闻到一股酸味了。
酸溜溜的帝王让儿子女儿去忙自己的,他自己在垂拱殿处理政务。
因着昨夜也处理了政务,今日上午处理到一半时,他有些困倦,就那样单手托着脸睡着了。
他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还是那个奇怪的世界,和他长得很像的人抱着小号小神医一起逛园子,那园子里有许多动物,因此取名为动物园。
他们一起看了狮子老虎大象,还看了两只圆滚滚的黑白团子。
因着被抢走食物,其中一只黑白团子气鼓鼓的坐在角落里。
它太胖了,那背影让晏啸风想到一个词——气成一坨。
紧接着,他突然想到晏吱吱有次生气时,动作和这只黑白团子一模一样。
他们去过动物园,去过植物园,去过海洋馆。
他看到梦里那个模样相似的男人眉宇间的阴郁在逐渐消失。显然,他逐渐走出丧妻之痛,被女儿治愈了,打算振作起来好好养育女儿。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男人出车祸了。
梦境之外,帝王蹙紧了眉头。
梦境之内,男人出车祸身亡,和他一同躺在血泊里的,还有一只黑白团子玩偶。
晏啸风又梦到小号的小神医无人抚育,被送到儿童福利院。她显然不知道这场分别是永别,以为爸爸只是出门工作了。
一天天过去,她很生气,认为爸爸要工作不要她,气鼓鼓的偷偷溜出福利院,要找爸爸……她也出车祸了。
“吱吱!”
晏啸风惊醒,额头上一层薄汗,漆黑的眼瞳染上一层痛苦。
侯在一旁的孙荣发赶紧上前,手里端着安神茶。
“陛下?”
晏啸风没理他,他心头隐隐作痛。
这并非他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