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而想起了很多瞬间。
小阿芜趴在地上，眉眼低垂，神情早就不复一开始的阳光活泼。
墨无心扼住她的下巴。
“想走？除非你死了，不对，就算是你死了，本尊也不会放你走。”
她抬头。
看向他的眸子里没有怨恨，但是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情。
回忆在此时戛然而止。
“所以，你对她所做的错事千万桩，逼得她不得不离开你，然后回过头来，你却容忍不了她的一丝背叛。”
“不对，甚至都不可以说是背叛，她是神女，你是阿修罗，你们本就是两个天壤地别的存在，你身为地狱中的恶鬼，怎会肖想将云层之上的神女拉入深渊？她想逃，要逃，这都是人之本性，墨无心，你既口口声声的爱上了她，愿意为她做出何等的牺牲，可是到头来，你不过是个以自我为中心，连自己在感情之中最真实的自私胆小都不敢面对的懦夫罢了。”
离鹜字字珠玑。
墨无心看着那张与他神似的脸觉得可笑。
“你教训本尊？”
“你不过在这尘世之中三十余载，你见到了阿芜的转世，与她认识的时间也不过几载，就这些时日，你便敢在此方面教训本尊，离鹜，你别忘了，是本尊创作出来的你。”
离鹜轻笑接过话。
“所以，我也从侧面代表了你。可我比你幸运，我遇到了锦儿，我们所处时间虽然不长，可她用自己的方法和力量教会了我许多东西，阿修罗，或许你法力无边，或许你也是真的喜欢凤芜姑娘，可你的爱，都以自我出发，你从不考虑对方的感受，正如一开始的我，自私阴冷不通人情，我们其实都一样，只有在失去挚爱之后，才知晓在我们生命之中，有很多的东西都可以放弃，权力，地位，甚至……性命。”
墨无心邪魅一笑。
长袖一挥。
“所以，你自愿来这大明山，自愿在这青灯古佛与我相伴三年，你夜夜诵经，日日祈祷，便是为了唤起本尊那少得可怜的良心，希望我能松手？”
墨无心的话中满是嘲讽。
离鹜垂首。
也是一笑。
他们之前甚至没有这样面对面的交流，夸张点说，这不过是他们正式的第一次见面。
可面对眼前这个天人一般妖媚的绝世僧人，离鹜却觉得无比熟悉。
“尊者可知道为何你法力无边，却是到了现在都不能挣脱这缚龙锁的束缚，时至今日，都还被锁在大明山地下不能离开？”
哪怕在这寒山寺内。
也不过只是墨无心的一个影像分身罢了。
他的能力，最多也只能在这个烟霭村使用，再往外，分身便出不去了。
墨无心的眼神亮了。
“你知道是何缘故？不对，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的事？”
离鹜没有回答墨无心的第二个问题。
他缓缓道：“因为尊者缺少了我，人有五识七感，当初尊者将我分化出体内，我带走了你的同理心与共情力，所以你不能控制自己的能力，再者，你如今不是完整的本体，你滔天的权势法力始终不能完整呈现，这也是你挣脱不了缚龙锁的原因。”
“那本尊杀了你，将残留在你身体内的神识取出来不就行了？”
“可如今我也是一本体，若是我不愿，我这身体本身就被尊者你下了禁制，外面这些魔物伤我不得，你……也一样。”
倒是聪明。
墨无心走到寒山寺一旁长椅上，如此天资，倒确实世间难得一见。
“所以，你来这烟霭村，是为了与本尊讲条件？”
离鹜点了点头。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
离鹜莞尔。
“若是尊者能答应我一个条件，那我便自愿在此圆寂，你的那一抹残识，便会主动回归你的本体。”
“条件？”
墨无心不愿被凡人威胁。
可离鹜的条件，他倒也确实想听一听。
“将天下恢复成原先样貌，死去之人皆能复活，将他们元灵全部还给他们。”
墨无心看向离鹜。
眸中嘲讽极为明显。
他话语含着怒气。
“本尊不过是让你说条件，你倒是许上愿了。”
“尊者不答应？”这个答案，离鹜也早就预想到了。
“不愿。”
“也罢，我还有另一个条件，若是尊者能够满足，并且当着我面立下誓言，那我也愿将残识还于你。这个条件，于尊者来说，没有半点损失。”
大殿。
慢慢被黑夜侵袭。
殿中的声音，也缓缓的隐于寂静的夜中。
而后。
一道青蓝色的光芒闪过。
殿中有人许了誓言，下了禁制的誓言落到了殿中，再然后，整个大明山都开始跟着颤抖，地震山摇之际，五处山峰在这刻被一股强劲的力量瞬间化为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