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可以容属下先说几句话吗?”
青龙山庄的办事大厅里,浓郁的阴霾笼罩在每个人的脸上。四周的空气也仿佛凝滞了一般,令人感到窒息。
婉儿禁受不住这种窒闷的气氛,终于鼓起勇气第一个开了口。
“你说。”李瑞允冰冷的脸庞看不出一丝的情感波动。
婉儿低头抿唇,手指在身前轻轻绞着,低声细语道:“其实那天晋陵王府的事情,属下真的是一片苦心啊!刚开始的时候,属下并不知道凌云就隐匿在王府里;后来发现浣玉郡主神色凄惶、行踪也有些诡异,这才起了疑心,于是便不动声色地跟踪她,终于给属下发现了端倪。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属下当时又惊又喜,便迫不及待把这事告诉了李统领。要知道,凌云失踪了那么多时日,所有的人都在掘地三尺找他,而属于又好不容易发现了他的行踪,自然不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而且那日的行动,属下也都是与丁大人、李统领他们商议好的呀!谁曾想会节外生枝、横生波澜,一步步不受控制地发展下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哪!”
李瑞允深邃的眼眸泛着血色,如同漫天的烟火,散发着深夜一样的危险,“哼,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你们计划行动的时候,可曾深思熟虑过?就没有想过可能会发生的诸多不可控制的情节么?”
“凌云的身世背景你们难道不清楚吗?你们以为他单单是一个朝廷钦犯的身份吗?你们以为只要把他抓走就万事大吉了吗?他就可以如刀俎上的鱼肉般,任由你们摆布了吗?就不会有人替他出头了吗?而且皇上也是傻子一般地不闻不问、听之任之么?”
李瑞允的嗓音从胸腔里轻震而出,带着强大的控制全场的气势,压迫得人抬不起头来。
大厅里金黄色灯火的辉映之下,他的瞳孔近乎一种浓重的琥珀之色,像是融合了黑夜的颜色在里头,格外的清冷,格外的凌厉。
“……”李之山与丁进之面如土色,无言以对,头垂得更低了。
他们的耳边继续震荡着李瑞允那低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不错,凌云现在是集万千矛盾于一身的焦点,第一时间抓到他、兵贵神速地做出决断确是当务之急!但前提是必须要处理得滴水不漏、干净利落,可是你们又做了些什么呢?事情搞得一团糟,现在成这个样子了——好了,你们也都开心了,也都满意了,是吗?”
“李公子,说来说去,其实我们的初衷都是想把事情做好啊!”
李之山眼眸发黯,不觉握紧了虎口。他努力稳下心神,踌躇着开了口,“不料适得其反,事情发展到了眼前这种无可收拾的地步。现在无论您如何的训斥、如何的责罚都不为过,可是当务之急是如何针对目前这极为不利的形势,所出相应的回击。我们总不能束手无策、坐以待毙啊!”
丁进之这时也缓过神,急忙接口道:“丁某以为,李统领所言极是。如今那个昏君偏听偏信,已在紧锣密鼓地安排,准备将我们朝中与大内的势力一网打尽了!
“我与李统领实在被逼无奈,才来到这里求您相助的——李公子,您一定要想想办法帮我们度过难关啊!如今大家同在一条船上,风雨同舟,生死与共;您帮了我们,其实也就是帮助了大家啊!”
“帮主,贫道以为他们说得有理。”
一直沉默不言的白羽道士适时接过话茬。他的语调慢条斯理,却如凌迟着到手的猎物般稳操胜券,“现在不是埋怨与责斥的时候,刻不容缓,抓住时机,做出相应的对策,才是首要的!一切成败荣辱皆在千钧一发之间,就看帮主怎么决断了。”
“道长的意思是——”李瑞允无声抬眸,眼睫下的瞳孔漆黑,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白羽目光沉冷,像是深冬寒夜下的一片海面,绝对幽深之下,翻涌着绝对的惊涛骇浪。
他缓缓走到李瑞允身侧,伏在他的耳际低低言语了几句。末了,他目光灼灼望着面前那个决策之人,眸底寒光乍现、杀机四起,“十年磨一剑,帮主,现在终于到了我们拔剑的时候了!
那一刻,丁进之仿佛也白羽的野心点燃了希望。他的脸色桀骜不驯,浓烈似一簇纷然的火焰,语气果决道:“道长所言极是。俗话说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我们已经被逼到绝境、再也没有任何退路可言了,帮主,不要再迟疑了,下令吧!”
“是啊,帮主,下令吧!”李之山亦随声附和。
面对众人的一片群情激愤,热血沸腾;李瑞允微微眯起双眼,下巴坚毅有力,原本冷峻的面容显得更为锋锐。他嘴角微微上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神色决绝地点了点头。
河倾月落,夜色已浓。天空是阴霾的深紫,像是厚重的帷幕,被乌七八糟的阴云一块块地分割开来,显得支离破碎,一片凌乱。
冯朝英与郑一飞回到住处,经过一番商议,晚膳过后又急匆匆来找皇上。
他们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第一时间把那个叫周义的刺客招供之事上达天听;同时把周义指证李之山等人与天枭勾结的相关证词一并呈给皇上。
不错,必须是第一时间。因为现在就是跟时间赛跑,就是跟那些居心叵测的奸佞之人抢夺时机。
其间他们还曾有过一瞬的犹疑,私心里打算着要不改天再说吧?不过很快,他们便否决了自己先前荒谬的想法。
时局瞬息万变,尤其这种至关重要的大事更容不得有一刻的耽误——正所谓的夜长梦多,迟则生变。
作为皇上最为信任的心腹与近臣,冯朝英必须督促皇上及时拨乱反正、肃清乱臣贼子,还朝野上下一片清明。
皇上这个时候已不在御书房了。值班的小宦官告诉他们,皇上用过晚膳后便回养心殿了。
于是二人一刻也不敢耽误,急冲冲赶奔养心殿。
皇上赵煜正与皇后钟氏坐在养心殿外面的花厅里,谈论一些太子之案的前因后果,细到每一个枝节,每一句对话,说到伤心处不由唏嘘感叹,眼泪汪汪。
这时冯朝英与郑一飞二人被小宦官引着低眉顺眼走了进来。见此情景觉的来得不是时候,欲要告退已被皇上拦住,“朝英,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这里也没有外人。”
“是。”冯朝英垂手恭谨地应了一声,便把周义的供词详尽仔细地向皇上陈述了一遍。
末了,他又适时加上自己的一些意见和看法,“看来凌云说的果然不错,这李之山、丁进之等人确实与天枭勾结,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
皇上闻言点点头,长长的叹息从喉咙里溢出,带着几分怅惘,“爱卿说的不错。朕真的想不明白,朕一向待他们不薄,他们却吃里扒外,与天枭的人勾结一气,图谋不轨,残害忠臣,甚至谋害朕的太子……这到底是为什么?”
冯朝英见皇上义愤填膺,亦是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皇上唇角微微下垂,哑然道:“好了,不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记得明天一早宣读圣旨,朕一定要将这些乱臣贼子绳之以法!”
冯朝英与郑一飞连连称是,方要往外走,却见一个小宦官慌慌张张跑了进来,面如土色道:“圣……圣上,不好了!外……外面……”
赵煜不由悚然一惊,“外面怎么了?”
小宦官只是哆嗦,已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只听宫外人喊马嘶,金戈齐鸣,激烈的厮杀之声,惨叫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渐渐的,那些震耳欲聋的兵甲械斗之声越来越近,践踏得大地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俄而帘笼一挑,李之山、孙国雄等人全副武装、手持利刃,带领一哨精兵侍卫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明亮的铠甲闪烁着夺目的光芒,参差的刀剑肆无忌惮直插云霄,泛着冷冽的光泽,令人望而生畏,毛骨俱悚!
皇后钟氏惊呼一声,抖抖簌簌躲到了皇上身后。
皇上惊诧地站起身,布满血色的双眸阴凄凄的,一眨不眨盯着对面那个肆意张扬、大胆妄为的乱臣贼子,颤声道:“李之山,你……这是做什么?你气势汹汹、身带利刃闯入宫中,难道想造反不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