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我们一直对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浣玉郡主的贴身丫头婉儿在郡主给凌云来回送饭之际暗中跟踪,意外发现端倪,于是跑到大内侍卫李之山那里告了密。
面对来势汹汹、大军压境的局面,浣玉郡主睫毛轻颤,一字字挤出牙缝道。
婉儿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里张扬着肆意的挑衅,慢条斯理道:“郡主对我再好,却又怎么比得过那十万两赏银来得实在呢?如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奴婢也只有忍痛做出一个取舍了。”
浣玉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骂道:“你……你这个见利忘义的无耻贱人!”
不容分说,她抬手从身边一个侍从腰间拔出长剑,咬牙切齿冲着那个她恨入骨髓的女子兜头劈了过去。
剑光凛冽,像一道霹雳划破长空,吐着湛湛寒芒,直袭婉儿头顶。
婉儿不由惊慌失措。她一边手忙脚乱躲闪着,一边夸张地大叫:“不好了,郡主恼羞成怒、要杀人灭口了!”
李之山目光微微一凝;他抢步上前,一式干净利落的“横拦天门“,双臂一格一挡,瞬间拦住了情绪失控的郡主。
“好可怕哦,李统领救我!……”婉儿足下踉踉跄跄狂奔过来,浑身瑟索地躲在了李之山身后。她满脸惊恐,眼睛瞪得大大的,连牙齿都在格格打着颤。
浣玉气急败坏,死死盯着面前那看似楚楚可怜、一副柔弱无辜样子的女子,凤目里崩射出的寒芒比刀子还要凌厉,恨不得将那人凌迟成碎片。
李之山深戾的黑眸微微眯起,嘴角挑起一抹讥嘲的笑意,“怎么,郡主真的要恃宠而骄、杀人灭口吗?”
浣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熊熊怒火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却又无处释放;她只能愤然一跺脚,恨恨把长剑摔在了地上。
李之山又回过脸冲着晋陵王爷道:“王爷,事已至此,再争执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只恳请王爷赏脸,把朝廷钦犯交出来罢。”
晋陵王爷冷然道:“不错,凌云是在本王这里,但是本王并非窝藏朝廷钦犯。因为他身负重伤,不能再受牢狱之苦,本王只想等他伤势痊愈之后,亲自带他去见圣上。
“现在你们既然来抓人,那么我们不妨一起去见圣上,向圣上说明此事,到时候本王自会把凌云交出来。”
“这么说王爷是不打算把人交给我们喽?”李之山勾唇轻嗤,语气里是满满的嚣张与不屑。
“既然如此,王爷休怪在下冒犯了!来人——”后面几个字他故意拖长了音调。
晋陵王爷脸色发青,怒目圆睁,颤声道:“李之山,你胆敢无理,休怪本王向圣上告罪,到时候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圣上早在一个月前便把捉拿朝廷钦犯的任务交给了李某,李某现在乃是奉圣上旨意行事,有何惧哉?”李之山眉毛一挑,趾高气扬。
话音中,数日前御书房之中,皇上那凝重而低沉的话语又字字清晰地萦绕在耳边:
“传旨下去,悬赏十万白银,全力以赴抓捕凌云。若是十日之内不能抓获嫌犯,提头来见!”
“只要能抓捕嫌犯,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皇上当时声色俱厉、要他十日之内抓获朝廷钦犯;可是现在别说十日、都快过去一个月了,依然徒劳无功。
如果不是丁进之一个劲儿为他说情,请求皇上再宽限几天,龙颜大怒之下后果何堪?他都不敢想了。
现在终于有了凌云确切的信息,而且正是公事私仇一起清算的时候——面对这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他怎么能轻易放过呢?
此时见晋陵王爷疾言厉色、强烈抗拒此事,想想这些日子来为了抓捕凌云所遭受的磨难坎坷,反而进一步激发了他心头的那口恶气与势在必得的决绝之心。
“王爷要告尽管告去——来人,搜府!”李之山断然道。
晋陵王爷布满血丝的眸子如同鬼魅般猩红,厉声道:“你们若想搜查王府,除非从本王身上踏过去——否则只要本王有三寸气在,就绝不允许尔等动我府中一根草木!”
说罢身形一横,如渊渟岳峙般挡在众人面前;宛如一只咆哮的猛虎,目眦欲裂,须发皆张。
望着晋陵王爷那近乎狰狞的神态,李之山侧首望了一眼旁边的丁进之,脸上出现了一瞬的踌躇。
晋陵王爷毕竟是皇亲贵胄,威容德器;而且其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他实在不愿意碰硬碰地公然与之对抗。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此时不能痛下决心,又怎么能抓到凌云呢?机会稍纵即逝,千万不可再错失了!
思之再三,他终于打定了主意。
“难道王爷真的要闹个鱼死网破不成么?哼,如果王爷确实不给李某面子,李某少不得要拼着一死得罪王爷了!——左右,你们还愣着干吗?”
他目光灼灼扫视过两旁的侍卫,犹如刀锋横扫;深邃无底的黑眸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凌厉与杀机。
众侍卫皆异口同声应了一声“喏”,刀剑齐刷刷出鞘;一个个横眉怒目,蓄势待发。
晋陵王爷见状,长叹一声;从身旁侍卫手中抓过一把长剑,横在身前,欲做最后一搏。
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这时只听一人沉声喝道:“且慢!”
虽然声音不大,虽然只是廖廖两个字,却是犀利如刀,丝丝入扣,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只觉得心神震颤。
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人由远及近,缓缓而来。他神情自若,不慌不忙;一步一步,拾阶而上。明明是打搅气氛的人,却偏偏置身事外般的慢条斯理。
来人正是凌云。
他依然一身清清爽爽再简单不过的白色长衫,浅色使他显得分外清绝;目光更是沉冷,虽然是炎炎夏日,虽然是烈日当空,却像寒冬深夜下的一片海面,绝对幽深之下,绝对的骇浪惊涛。
周围忽然静得可怕,仿佛狂风暴雨的前奏。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聚焦在他的身上。众人屏息凝神,不敢稍动,甚至可以听得到彼此的心跳之声。
沉默,火山爆发前可怕的沉默。
“凌云,我的侯爷府大公子,你总算出现了!”终于李之山率先打破了当前的僵持。
他深深凝视着面前那人,眼底涌动的血色邪魔慢慢浮现着,阴阳怪气道:“凌云,你可让我们所有的人找得好苦啊!你要是再不出现的话,这里恐怕就要血流成河了!”
凌云眸中毫无惧色,仿佛天生就是无情无欲,冷漠傲然,“少废话,我就在这里,有什么事只管冲着我一个人来好了,与他人无关。”
李之山道:“凌云不愧是凌云,果然是有胆有识、敢作敢当啊,李某佩服。碍于公务也只好得罪了。来人!——”
一声令下,数十名如狼似虎的侍卫一拥而上。
众人发现,无论面对如何惊心动魄的场面,凌云都异乎寻常的冷静;俊逸无尘的脸上无波无澜,通身上下散发着一股与喧嚣无染的清寂与淡漠。
他眼瞅着那些凶残狠戾的爪牙们气势汹汹向自己这边涌了过来,只漫不经心一笑,垂手滞立,一动不动,任凭他们把锁链套在了自己身上。
与凌云的镇定自若迥然不同,一旁的浣玉却看得心胆俱裂。
她眼睁睁看着那个自己最爱的男人在自己面前被他们锁链加身、粗暴凌虐,她的心仿佛被一把利刃狠狠剜着一般,痛到几乎要窒息。
“不!……”她疯了似的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往前冲去,却被两厢侍卫死死拦住。
丁进之与李之山见大功告成,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了得意的笑容。
李之山吩咐道:“带走!”众侍卫推推搡搡押着凌云往外走去。
晋陵王爷气得面色如土,抖衣而立;浣玉郡主更是花容失色,不知所措。
父女二人呆呆望着陆陆续续从自己身边撤走的大内侍卫,束手无策,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
天顶上的苍穹,泛着晦蓝色的光,凄凄切切笼罩着整个王府大院;淡淡的愁云重重叠叠,挤压在地平线上;凛冽的风肆无忌惮地四处流窜着,幸灾乐祸看着人们的狼狈。
众人远去了,偌大的王府大院中,只余下晋陵王爷、浣玉郡主及十几个晋陵王府的家丁侍卫,如同木雕泥塑般傻呆呆地滞立着,不知该何去何从。
浣玉郡主此时好像跌进冰冷的河水里,四肢浮浮的,完全失去了力气;头脑也昏昏沉沉的,思想仿佛一圈一圈飞散的烟,完全凝不成个固定形式。
老半天,她才缓过神来,仿佛一个受尽委屈、孤单无助的孩子,突然见到自己至亲之人似的,一头扑在晋陵王爷怀里,放声大哭道:“爹,怎么办啊,现在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