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云在吕府花园的树丛里偷听了凌云与吕秋月的对话,回到郡马府后便告诉了浣玉郡主,由此惹来一系列麻烦,最终害得吕秋月腹中孕育了两个月的胎儿流产了。
凌云得知事情原委后又悲又愤,立马让小厮雨竹把浣玉郡主找了来,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浣玉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道:“纸里包不住火,你以为这事能瞒多久?她嫁入丁府,一旦被人揭穿丑事,后果何堪?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她好。”
凌云脸上的肌肉愤怒地颤抖着,“你怎么知道此事就一定会为人揭穿?这件事情只要我不说,她不说,江春不说,谁又能知道?我曾答应过为她保守秘密的,可是你却……你害死我了!”
浣玉表情扭曲了一瞬,嘴角扯出一抹揶揄的笑意,酸溜溜道:“你这样向着她,这样辛苦地为她保守秘密,而她又只把此事告诉了你……难道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吗?
“以前在刑部尚书府的时候,尝闻你们两个整日在一起嬉笑打闹,关系很不一般;现在你又这样竭力护着她——从实招来,你与她之间到底有什么暧昧关系?”
凌云怒不可遏,“你简直不可理喻!”扬手一记耳光打在浣玉脸上。
在凌云确实是狂怒了。积攒了多少日子的愤懑与怨气,在那一刻终于彻底地爆发了。
浣玉踉踉跄跄往前抢了两步,娇柔的身躯一个趔趄,扑倒在了地上。这一巴掌的巨大力道,使她的脸颊痛得几乎麻木,耳朵也一阵一阵地轰鸣着。
一旁的小厮雨竹、雨墨和丫头香云等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在他们的理解与印象中,郡主又是何等人,从来都是颐指气使、高高在上、如众星捧月般被所有人掬在手心里的,别说遭受这样的委屈了,就是在她面前喘气喘得粗重了些都不敢的呀!
可是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但众人不敢相信,连浣玉郡主自己也不敢相信。
她满眸猩红,用手捂着火辣辣的脸,叫道:“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在这个世上,除了我的父母,还从来没有人敢碰过我一个手指头,你居然敢打我?”
在香云的搀扶下,她挣扎着从地上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几分凌乱的发丝撩拨着沾血的嘴角,哭声道:“凌云,我告诉你,你现在要是不向我赔罪,我,我就……”
“你就再回晋陵王府是吗?”
“对!而且我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凌云剑眉一扬,冷笑一声道:“那我就多谢你的成全了!”说着几步走到书案前,提起笔来,刷刷点点,龙飞凤舞,须臾,一封文书一气呵成。
写毕他掷下笔,拿起文书,“啪”的一下扔到了浣玉郡主面前。
浣玉双手颤抖着从地上捡起了文书,只见最上面两个浓墨重彩的大字:“休书”!
浣玉只觉头轰得一下,差点摔倒。她喃喃道:“休书?……你……你真的要休了我?”
凌云冷冷道:“你我之间已无什么情意可言,即使勉强在一起也只能使两个人更痛苦罢了!彻底分开也许是一种解脱。”
浣玉面容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着,泪如雨下道:“不,我不相信你会真的那么绝情!——凌云,我是真心爱你的,难道你就真的那么狠心,真的一点也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凌云棱棱的目光里划过一片冷冽的寒意,“亏的你还好意思说什么在意你的感受?我问你,当初你在我的酒杯里下药迷晕了我,把我困在浣云阁的寝室里,任我怎么恳求都不肯放开我、把我的自尊按在地上反复碾压的时候,你可曾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当练南春被你们设计打入刑部死牢的时候,我低下尘埃、放下身段哀求你,只要能放她一条生路,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却被你百般刁难的时候,你可曾在意过我的感受吗?”
“还有上次在断头山崖上、你让数名侍卫对着我与练南春万箭齐发的时候,可曾在乎过我的生死,可曾在乎过我的感受吗?”
浣玉哭道:“当时我只以为你是与练南春串通好了骗我的,我以为你会躲过去的……”
凌云冷然道:“够了,你也不必再向我解释什么了,我现在已心灰意冷——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你马上给我走!”……
却说刑部尚书吕文正,正同徐直一起在书房里处理公务,忽然听雨竹、雨墨派了人来报信说,凌统领写了休书要赶浣玉郡主走,不由地大惊失色。
他愣怔了一下缓过神,只气得吹胡子瞪眼道:“这个不识好歹的臭小子,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头了,又整出这么一出来!他就不能让人省点心吗?真是令人无语啊……
“自古以来,郡主的身份是何等尊贵,下嫁臣子又是何等荣幸啊——如今这个混小子居然要赶郡主走,我看他是疯了!”
他一边嘟嘟囔囔地絮叨着,一边与徐直匆匆忙忙赶奔郡马府。
一进浣云阁门口,正遇见浣玉郡主带了香云几个丫头收拾了行李从里面走了出来;浣玉郡主脸上尚有泪痕未干。
吕文正与徐直连忙恭恭谨谨地拜见浣玉郡主。浣玉郡主冷脸一扬,一语不发。
吕文正蹙了蹙眉头道:“方才发生的事情微臣已经听说了;千错万错,都是凌云这个混小子不识好歹,得罪了郡主——郡主请稍候,微臣这就去见他,让他向郡主千岁赔礼道歉。”
说着,吕文正与徐直径自进了客厅。
只见凌云正闷闷坐在椅子上,脸色黑得掉墨。看着他的目光,没有半点的怜惜,只有冰冷;冷如冰霜,寒如风雪。
徐直眼神闪了闪道:“凌统领,吕大人来了。”
凌云起身,依然是一脸的冷漠,“参见大人,大人请坐。”
吕文正道:“凌统领,你的伤势可好些了?”
凌云面无表情道:“多谢大人关怀,凌云暂时还死不了。”
徐直眉心忍不住跳了一下,低声道:“凌统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大人说话?”
凌云微微侧了侧头,显得疏离又清冷;他眉间若蹙,嘴角轻扬,只不说话。
吕文正有些无可奈何地望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方才发生的事情本府都知道了。凌统领,你也太过分了。郡主纵有不是之处,你也不该这样对她啊!小两口儿在一起过日子哪有长勺不碰锅沿的?
“偶尔闹点小矛盾也不足为奇,你且不可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出傻事来,将来可是追悔莫及啊!——凌统领,听本府良言相劝,马上请郡主回来,向她赔个不是,还为时未晚。”
凌云下颌微微扬起,嗓音冷淡道:“这件事情过错方是她而不是我,我为什么要向她赔不是?”
徐直急得眉毛一拧道:“凌统领,你也太死心眼了!”
凌云断然道:“吕大人,徐先生,多谢你们的一片好意。我与郡主之间已是恩断情绝,再无挽回的余地。分手,虽然一时痛苦,但对彼此却是一种解脱。如今我心意已决,请你们不要再劝了。”
吕文正与徐直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凌云,你可真够绝情的啊!……”话音中,浣玉郡主已从外面走了进来,幽怨道:“想我浣玉,身为堂堂的当朝郡主,金枝玉叶,当年又有多少王孙公子追求我——我却单单下嫁于你,也绝没有辱没了你,没想到你却这样待我!……
“我不相信,难道我赵浣玉没了你姓凌的就活不成了吗?哼,从今以后,我绝不会再赖着你,我走,我现在就走!——香云,备车!”说着,她气冲冲地往外走去。
徐直急得心里打鼓,额头已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忍不住使劲一扯凌云道:“凌统领,你还不赶快去追啊——”
在那一刻,巨大的波涛在凌云的胸膛里横冲直撞着;他虽然心潮汹涌,脸上却依然一派漠然,只是执拗地一动不动。
浣玉彻底绝望了;她俏丽的脸上满是疯狂的仇恨,眼泪横流,几近崩溃。
她在香云几个丫头的搀扶下颤巍巍上了车,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两颊落了下来,砸在了自己簌簌作抖的手臂上。
惨白的日光穿过稀疏的花影,有气无力地照在面前僵持的两个人身上,光影斑驳,惨淡如霜。
见凌云冷若冰霜,一语不发,浣玉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念想也破灭了。她歇斯底里地哭喊道:“姓凌的,既然你无情,休怪我无义!你等着吧,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浣玉郡主带着几个贴身丫头侍从哭哭啼啼地走了。
望着浣玉郡主远去的背影,凌云始终紧绷着脸,剑眉冷峭,森冷的目光中没有一丝的怜悯与留恋。
吕文正眼睁睁瞅着昔日那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彻底决裂,转眼成为陌路之人,心里仿佛被一块无形的巨石压住了似的,窒息得喘不过气来。
他满脸沮丧,重重地叹了口气,径自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