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禹廷与应传霖怎么会带领侍卫突然出现呢?
原来自从上次事情之后,何禄为便按照何禹廷的吩咐,安排了妥帖人手监视、跟踪凌云,本来是想探听一些侯爷府大公子的消息的,不想却歪打正着,发现了杜正海的行踪。
何禹廷瞳孔一缩,厉声道:“杜正海,你还不乖乖地束手就擒?”转身冲着一边的应传霖施了个眼色。
应传霖会意,轻轻一挥手;众侍卫立时剑拔弩张,无数个箭尖,透着足能穿透每一个人心脾的寒光,瞄准了中间的目标。
杜正海眼尾泛红,冷冷盯着凌云道:“原来是你把他们给引来的?凌云,枉我曾经把你当成朋友,到头来你们终究是沆瀣一气,阴谋算计于我——哈哈哈,还是我太天真了……”
凌云脸色苍白道:“杜兄,你误会了,我真的不知道……”
杜正海冷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道:“人人都知道你凌统领武功高强,造诣深厚,一双耳朵能听百步之外的羽箭之声——如今这么多人跟踪你,你居然会不知道?你这话谁相信呢?”
凌云心里不由一阵苦涩,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葛氏来京告状,然后母亲与葛氏相继惨死,他也由此知道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坎坷身世。
这一件件、一桩桩的事情,这一系列的沉重打击,使得他伤心欲绝,心里压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这些时日来,他一直浑浑噩噩,神思恍惚;他真怀疑自己的视力与听力是不是也变得迟钝了——否则何禹廷派人跟踪他,他怎么会一点察觉也没有呢?
想到这里,一股莫名的悲哀涌上心头。
他转过脸,一双寒星般冷戾的眼睛一眨不眨望向何禹廷,眸光里充满了质问的意味,“何大人,虽然我与你之间没有什么太深的交情,可是我们之间好像也没有那么大的仇恨吧?我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派人跟踪我?为什么要嫁祸与陷害我?……”
何禹廷被凌云那凌厉的眼神直直凝视着,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刻他突然有些心虚了;怯意使他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讷讷低下头去。
他幽深的目光转了转,沉吟了一下道:“杜正海,你确实是误会他了,这件事情真的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杜正海一双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了他一眼,又转过脸来望了望凌云,冷笑起来:“人说虎毒不食子,何大人虽然行事一贯的卑鄙阴狠,但到底还是父子,关键时候还是向着自己的儿子,看不得自己的儿子受一点委屈啊!”
何禹廷一怔,“什么虎毒不食子?什么自己的儿子?杜正海,你在说什么疯话?”
杜正海目露鄙夷地斜睨了他一眼,“我说疯话?哼哼,难道你不知道——”
凌云此时打断了他的话,“杜兄,你什么都不要说了。何大人——”
他把清朗的眸光转向何禹廷道:“现在元真、葛氏他们都死了,你与杜家的恩怨也该告一段落了。上一辈人的恩怨,为什么一定要牵扯到下一辈人的身上?得饶人处且饶人,有些事情不要做的太绝了,为自己留条后路总是好的,凌云敢请何大人放过杜正海这一次罢。”
何禹廷冷冷道:“凌云,你是在教训本宫么?你对本宫的恩情,本宫会记得的。正因为这样,本宫才奉劝你一句,不要执迷不悟,跟这些不法之人搅合在一起!
“识时务的,就马上离开,本宫也不会怪罪于你。否则,刀剑无眼,要是真的不小心误伤了你,本宫也没有办法!”
说毕,他蓦地一挥手,“左右——”
众侍喏了一声,一个个威风凛凛,杀气腾腾,只等着何禹廷一声令下便要万箭齐发了。
凌云的心此时已冷到了底;何禹廷根本没有把他的生死放在心上。对于面前这位冷酷无情、假仁假义的何府侯爷,自己所谓的生身父亲,他想他是该死心了!
杜正海见此情景已明白了几分,心想:原来凌云并不想承认何禹廷这个父亲,而何禹廷也并不知情。
想到方才凌云那副痛心疾首、生无可恋的神情,再看看眼前何禹廷那冷血无情、不以为意的样子,他忽然觉得非常同情眼前的这个人。
那一刻他心机辗转,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过电般闪过……
他表情凝然不动,毫无颜色的唇边略过一抹深沉的笑意,“姓凌的,你不必再假惺惺了,如果不是你,那日在刑部大堂上我早就杀了何禹廷了;如果不是你,我母亲也不会死了。
“你与何禹廷都是一路货色!我用不着你为我说好话,我也不领你的情。你要是再不闪开,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对方的话太刺耳了,凌云的嘴唇颤了一下,像是被一阵强烈的寒风呛灌了一下似的,良久说不出话来。
应传霖歪头看来,就那么饶有兴趣地盯着他那苍白憔悴的脸,似笑非笑的眼睛里透出一股幸灾乐祸之色;此时便揶揄地笑道:“师弟,你就不必再自作多情了,你把自己的心掏给人家,人家只恐怕还嫌腥呢!”
凌云心里一阵刀剜,一阵发热,他右肋上的伤口又在一阵阵作痛了;两只眼睛似乎也被一层雾一样的东西给蒙住了,眼前一阵阵的模糊……
他勉强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竭力回拢着自己就要失去控制的情绪,颤声道:“住口!应传霖,我的事情不劳你费心。杜正海,你我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还有何话说,你好自为之吧!……”说毕,径自往外走去。
当他走到何禹廷身边时,竟理也不理,旁若无人地走了过去。
没有何禹廷的命令,众侍卫自发为他闪出一条路。也许是出于对他的敬畏,也许是出于对他高超武功的忌惮,也许是为他那凛然的气势所摄,也许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两天后。
京城的门楼上贴出了告示,上书:昔日劫持官眷、意欲加害朝廷命官、后又入宫行刺的朝廷钦犯杜正海,已于日前为侯爷府武师应传霖所擒获。
何禹廷上报朝廷,圣上已经下旨:将罪犯杜正海于三日后的午时三刻处斩,明正典刑!
对于此事,人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有的说杜正海罪大恶极,罪有应得;有的说杜正海是身不由已、为情势所迫。
一位知情人士看罢告示,摇头叹息:“唉!二十多年的恩恩怨怨,谁能说的清啊,只不知杀了杜正海,是否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侯爷府。书房之中。
何禹廷端坐于书案后的椅子上,应传霖与何禄为二人恭恭敬敬地垂手侍立于一旁。
三人正在计议着近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
应传霖道:“属下有句话想提醒侯爷,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你说。”
应传霖三角眼微微眯了一下,眸子里浮现出一丝不可琢磨的笑意,沉声道:“请侯爷多派人手加强天牢守卫,以防不法之人劫监反狱,营救杜正海。”
何禹廷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天牢戒备森严,哪个不要命的大胆包天敢来送死?”
应传霖道:“这就难说了,也许就真有某些狂妄之徒敢太岁头上动土呢!侯爷忘了上次在正阳楼,是谁无法无天偷袭属下、放走了杜正海,坏了您的大事?”
何禹廷道:“你是说凌云?……”
应传霖道:“属下只是提醒侯爷多加小心。要知道凌云与杜正海的交情可不错啊,而凌云又喜欢意气用事!”
何禄为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奴才以为应武师说的不错,这位凌统领确实是我行我素,甚至有些不识好歹。”
何禹廷微微蹙了蹙眉头,撵须沉吟,没有说话。
何禄为又道:“就说上一次的事吧!侯爷与公主派遣小人去郡马府探视他,并送去千年灵芝与天山雪莲各一株。
“说起这千年人参与天山雪莲,乃是西域使节进贡,世之珍品,圣上将之赐予公主侯爷,连公主侯爷都不舍得用呢,侯爷将之赠予凌云,这该是多大的荣幸啊——他居然驳您的面子,我看他不仅是不识好歹,简直就是目中无人,不把侯爷与公主放在眼里!”
“好了,这事先不要说了!……”何禹廷狭眸骤然一缩,眼睛里迸射出明显的恼意;他沉静了一下有些浮躁的心绪,轻轻吁了口气道:“只说眼下的事情罢。“
何禄为喏喏连声道:“是,奴才只是处于一时激愤、有感而发,奴才失言了!”
何禹廷深邃的眸光里泛着幽幽的波光,喃喃道:“后天,后天就是杜正海的死期了……”
应传霖接口道:“是啊,所以这几天里我们一定要加倍小心;特别是天牢之中,务必要加强守卫,以防不测。”
何禹廷哼了一声道:“凌云就算再如何的我行我素,我料他也会把握分寸,不敢太过放肆了吧——对了,杜正海这几日情形如何了?”
应传霖道:“他这两天倒是安静得很,谁问他话他都不理不睬,饭也懒的吃,大约只有等死的份儿了。”
何禹廷道:“走,同我一起去天牢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