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世楠是个极其冷僻的人,他生意遍布全国,原本待在京城的时间就少。就算是待在京城,他也深居简出,不怎么和人接触。
张书恒就是霍世楠的反面,他常年待在京城,是个极其擅长交际的人。但凡是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对他印象颇深。
史燕生微微眯着眼睛,摇头,
“他们应该不认识。”
温玉珠依旧心中乱跳,呼吸急促。明明已经度过了最令人窒息的阶段了,但是为什么?她突然想起霍世楠的时候,整个人都是乱套的。
温玉珠在黑暗中的细微神情,还是被史燕生捕捉到了,
“玉珠,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这个人影响到你。不论是霍世楠,还是张书恒,”
温玉珠突然笑了一下。
“表哥,你想多了。”
“我?”
史燕生往后退了一步,他怔怔的看着温玉珠,不明所以。
“人的思绪波动万千,两个人在某一瞬间很像,不足以说明什么。”
温玉珠嘴上说着,可是在心中,却怎么也不能说服自己。在一瞬间很像,的确不足以说明什么,可是很多事情连在一起看,就足以说明问题。
比如,李敏华的事情。
哗……
走道的门被打开了,温玉珠回头去看,张书恒打着哈气,眯着眼睛,正穿过晃晃悠悠的车厢连接处。
温玉珠轻咳一声,
“张经理,”
张书恒愣了一下,看见温玉珠和史燕生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车门边上,他睁大眼睛,
“两位,精神很好啊。”
温玉珠微笑着,眼底不带一丝情绪,
“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张书恒往厕所方向指了一下,“我起夜。”
他和史燕生点点头,朝着厕所边走去。
史燕生眼色陡然变深,在张书恒关上厕所门后,他拉着温玉珠的胳膊,回到车厢里。
史燕生透过玻璃,在确定四周无人后,这才问温玉珠,
“看,这都是巧合么?”
温玉珠反倒心情安定了下来,她的心,从未如此坚毅,既然这么巧合都指向了张书恒,她也想一探究竟了。
但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一定不能让史燕生掺和进来。
她对于张书恒的一切认知都是负面的,他只愿意相信自己相信的事情。
“表哥,你今天累了,早点睡觉去吧。”
说完,温玉珠转身回到了床铺,她攥着杯子,静静地盯着窗外光影。
第二天大清早,列车员在车厢内挨个换票,
“同志们都起来了,终点站港城火车站马上就要到站了,请大家做好准备,开始换票。”
温玉翻出自己的牌子,递给江妮,
“姐,你帮我换票,问我去卫生间洗把脸。”
“行,你脸色不好,洗把脸精神一下。”
温玉珠来到洗漱间的时候,里面已经没人了。她对着镜子看了眼自己的脸,和江妮说的差不多,自己脸色不好,白中透着黄气,看上去没有精神。
她拧开水龙头,带着水箱特有的臭气,流出小拇指粗细的水柱。
她捧了一把水,撩在自己脸上,水珠在她脸上蔓延游走,冰冰凉凉的,瞬间让温玉珠觉得清爽了不少。
“我认得你。”
一个略微沙哑的女声,钻进温玉珠的耳朵。
她抹去脸上的水痕,循声看去。烟味先于视觉,她看见昨天的小偷靠在水池边抽烟,一脸憔悴的盯着自己。
“我也认识你。”
温玉珠心中疑惑,但是并不慌张。
“五年前,我在火车上见过你。”
女人在水池子里点了一下烟灰,温玉珠皱起眉头,拧开水龙头把烟灰冲掉了。
女人狠狠嘬了一口烟,烟雾缓缓地从鼻孔中流出。
温玉珠十分从容,点头,
“我记得你,所以,这五年你还在做这个营生。”
女人紧张的裹住自己的衣服,眼神慌张,却又很想笑,“怎么?你劝我改行啊。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劝我改行,和劝婊子从良是一个道理。我只会干这个。”
温玉珠心中陡生悲凉。
有的人并不是不想抗争。她也许从一生下来,就掉进了一个泥潭,如果没有外力相助,她只会在这个泥潭中艰难挣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消亡。
“你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你会怕五年前的那个人。”
女人瞳仁倏然放大,在温玉珠肉眼可见的情况下,极速收缩了一下。
“所以!你告诉我,昨天那个男人,是不是就是五年前的那一位?”
温玉珠神情凝滞了,不管是史燕生,还是眼前这个只和霍世楠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偷,他们都觉得张书恒就是霍世楠。
温玉珠摇头,
“你认错人了。”
“怎么可能?”
女人的声调陡然提高,她两指夹着烟,往玻璃处看去。确定没有人主意他们,女人这才稍稍缓解了一下情绪。
她咬着牙,把声音压到最低,就像含在嘴里说话一样。
“就是他!那个目光,他说话的神态,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她情绪陡然激动起来,凑到温玉珠身边,
“他是不是有什么换脸的法子?你说,我求求你!告诉我。”
车厢的另一端,传来脚步声,女人紧张的就像一只受惊的泥鳅,瞬间躲进了厕所大门。
温玉珠往厕所里看了一眼,随即快步离开。
回到卧铺的时候,史燕生把手帕递给温玉珠,温玉珠这才意识到自己满脸水渍,她说了声谢谢,立马接过手帕,擦干了脸上的水。
从下火车到住进预定的酒店,温玉珠都处于紧张状态。
温玉珠和江妮同住在一个标间,趁着江妮去洗澡的功夫,温玉珠打电话给江归,向他保平安。
电话里,江归听出温玉珠的疲惫。
“玉珠,你很累么?”
温玉珠抱着话筒,心中开始狂跳,她目光在房间里搜索了一下,尽让让自己看见一个熟悉的东西,从而平静下来。
“还好啊。”
温玉珠假意打了一个哈气,目光落在脚边的行李箱上。她打开行李箱,想用翻东西的注意力来抵消内心的慌乱。
“我好着么,我正在翻行李箱,想一会儿去洗澡。”
就在这时,一张小纸条在拉链处赫然出现。它全是褶皱,应该是被胡乱塞进去的。
“那就好,玉珠。京大子啊港城学术交流会的时间定下了,我下个月5号,就去港城找你。”
温玉珠紧紧攥着纸条,她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好,”
她在自己大腿上狠狠捏了一把,钻心的疼,就像过电流似的,打在自己的脑子上。
“江归,我现在要去洗澡了,”
“好,玉珠。早点休息啊。”
江归依依不舍的挂掉电话,温玉珠这边,把话筒撂在电话机上,话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她没意识到自己的话筒没放置在正确的位置上。
她展开纸条,又细细读了一遍。
【我知道你一定有法子换脸的,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求你救救我。我想和你谈谈,请在你有时间的时候,来找我好吗?明天下午三点,我在港城许家洞下的海湾里等你,我叫小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