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书恒默不作声，把自己掩在了众人之后，他的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在江归身上绕着。
以一种陌生人的姿态，审视着这个男人。
无疑，江归和温玉珠是极其般配的，张书恒淡淡笑着退后，他把手中的票递给检票员，先行上车去了。
江归嘱咐了两句温玉珠，目送她跟着大部队上车，在温玉珠的交代下，江归并没有等着火车开走，就离开了月台。
“诶？我怎么没看见张经理啊？”
江妮看向身后的工作人员，就在这时，张书恒站在车厢连接处，和江妮打了一声招呼。
“我在这儿，”
温玉珠也看了过去，突然，她眼中泛出惊诧的颜色。
张书恒怔了一下，随即往自己身后看去，原本不准备参加这个港交会的史燕生，竟然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火车上，
张书恒眉眼间，晕上了一层意味不明的笑意。
“燕生，你怎么来了，送行么？”
温玉珠的目光也落在史燕生身上，等待他的回答。
史燕生不紧不慢，从身后拖了一只行李箱出来。他把行李箱往上一提，直接扔在了行李架上。
“张总和真是有意思，我好歹也是食品厂的人，你们去得……我就去不得么？”
众人面面相觑。
这两人的言语间充满了火药味，江妮凑近温玉珠，不明所以。
“玉珠，他们不是朋友么？”
温玉珠脸色如旧，这两人的关系一向莫名其妙的，谁知道今天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呜……
火车一阵长啸。
咔哒的声音传来，巨物往前挪了一下，随后缓缓前行。温玉珠拉着江妮，回到自己的床位上。
“姐，看看再说吧。”
温玉珠目光落在窗外，她对这次充满不确定性的旅程越发担忧。
火车离开北方平原，朝着南方重镇疾驰而去，在火车轨道和枕木相撞，发出“况且况且”的声音时，佳林食品厂的人或三五成群的打扑克，或两两相坐聊闲天。
温玉珠和江妮坐在下铺，谈论江校长的身体问题。
江校长出院不久，还在家里静养，这次突然昏厥，对他还是有些影响的。
至少，他不能每天出去和老头子们下棋了。
温玉珠看向斜对面的铺位，史燕生睡在最上层，张书恒睡在中层，两个人都是身高腿长，脚伸直的时候，直接能搭在过路人的头顶。
温玉珠轻咳了两声，她站起身，在史燕生的床铺上轻敲了一下，
“表哥，你的脚需要里面收一下了。”
史燕生翻身，往下看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脚和张书恒一样，已经影响到人们正常的通行了。
他对温玉珠笑了一下，
“知道了。”
但是他看向张书恒时，就像看着怪物，“张书记，麻烦把你的脚收一下。”
张书恒微微张开眼睛，就像刚刚睡醒，
“你说什么？”
史燕生不耐烦的坐起，“我说，你形象到别人走路了，麻烦把你的脚收回来。”
张书恒盯了一下自己的脚，一脸抱歉的模样，
“没办法，个子高也有不好的地方。史总，你是没有这方面的烦恼吧？”
史燕生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就在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温玉珠的目光冷不防的跌进史燕生的眼睛里。
他努力调整情绪，逐渐沉了下来。
见两人不在互相呛对方了，温玉珠这才做回到江妮身边。江妮用手在脸上轻轻扇风，小声嗫嚅，“玉珠，我怎么觉得这么憋呢？”
在正常不过了，面对两个互相看不爽的人时，第三人通常都会这样。
温玉珠尴尬的笑了一下。
“路还长着呢。”
江妮想哭。
下午，江妮靠在枕头上，逐渐睡了过去。温玉珠捧着报纸，坐在窗户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读者。
一缕饭香，顺着逼仄狭窄的走道涌进温玉珠的鼻腔，紧接着，传来列车员售卖的吆喝声。
“盒饭，香喷喷的盒饭！”
温玉珠放下报纸，轻轻把江妮叫醒。
“姐，晚饭咱们就吃盒饭吧？”
江归坐起来，扯了一下衣襟，她揉了揉猩红的睡眼，顺着卖盒饭的小推车看去。列车员正停在车厢头的地方，给人找钱。
“行，我去统计一下，看多少人吃盒饭。”
江妮刚穿好鞋，张书恒直接从二层床上翻了下来。
“吃什么盒饭啊？我请大家去餐车，想吃点什么就吃什么。”
上铺，传来了史燕生的一声冷笑，他坐起身，也顺着梯子下来了。
“好啊，那就让张书记破费了。”
张书记这个称呼，任谁都能听出史燕生话中有话。张书恒在佳林食品厂工作一个多月了，所有人都称呼他做张总。
食品厂的一众人看过来，都不知道这两位领导怎么了。
温玉珠身上泛起了鸡皮疙瘩。
就在张书恒不搭理他，招呼食品厂工作人员去餐厅吃饭的时候，温玉珠来到史燕生身边。
“表哥，你不是不来了？为什么突然决定要来？”
史燕生一改刚才满是带刺的状态，笑得云淡风轻，
“我就是想跟着你们，去学习学习。玉珠，你是不欢迎我去么？”
温玉珠被史燕生噎了一句，她总觉得史燕生很奇怪，他跟着去港城，似乎完全没有学习的欲望，他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张书恒。
十几人来到餐厅，原本闲散的餐厅工作人员立刻精神抖擞。
尤其是大头的两个高个子男人，看上去十分有派头，走路带风的那种。一看，就是能消费得起主儿。
张书恒回头盯着一眼史燕生，讥诮道，“燕生，你跟我这么近，是不是第一次坐火车怕自己丢了啊？”
史燕生眼角划过轻蔑，贴着张书恒站着
“错了，我是怕你丢了。”
餐车服务员抱着菜单，站在两个人身前，
“同志们，这是菜单！你们看看想吃些什么，别看我们车厢小，天南海北什么菜我们都会做。”
张书恒微微一笑，接过了菜单，直接递到食品厂里几个小丫头的手中，
“你们点菜吧，”
几个小丫头瞬间脸色通红，一个个抿着嘴，也不敢看张书恒，目光慌乱的在菜单上盯着。
“啊呀！”
慌乱的尖叫声，划破车厢的热闹。
江妮猛地站起身，面色恐惧的在自己上来回拍打。
“我的钱包呢？”
温玉珠瞬间站了起来，在餐车其他人脸上游弋，就在这时，张书恒站起来，快步走向一个即将离开的孕妇身后。
他揪住孕妇的脖颈，把她往回一扥。
女人失重，直接一个屁墩坐在地上。在场所有人都傻了，包括史燕生。
原本还对张书恒绅士做派向往的不得了的几个女孩，瞬间怔住了，她们呆呆地看着张书恒，视线又挪到了哭唧唧的孕妇身上。
张书恒冷笑一下，把手伸在孕妇跟前，摊开。
“东西呢？”
孕妇哭得梨花带雨，趴在地上仰着脖子，痛骂张书恒，
“什么东西啊？你这个人是禽兽吗？我的肚子啊……”
女人脸色痛苦，憋得通红。
温玉珠并没有阻止张书恒的行为，此刻，她的目光停留在女人脸上，血液就像电流穿过肌肤一样，阵阵酥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