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安毫无征兆的笑了,他笑得很开心,完全没有正在披麻戴孝时,应该有的悲伤感。
“你说的都对。”
顾淮安微微欠身,
“玉珠,不管怎么样,我为我妈之前的行为道歉。人死为大,有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顾淮安的脸色突然阴郁起来。
“我妈的死,也算是抵了霍世楠的命。”
他眉眼中那一股阴气,落在温玉珠的脸上,“你对霍世楠很有感情吗?为他的事情奔波,有意思吗?”
温玉珠不屑地挪开自己的目光,她之所以为霍世楠的死奔波,只有一个原因,霍世楠是因为他死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温玉珠并没有回答顾淮安的问题,转而离开。
在温玉珠搬到江家的两天后,王婉莹打电话告诉她,顾淮安也搬走了。让她注意安全。
自己住的地方,是国家科学院的房子,这里的所有一切都是绝密,没有什么人能随便进入,包括顾淮安。
让奶奶放心后,温玉珠知道自己应该投入工作了。
自打霍世楠死了以后,温玉珠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今天,她感觉很不错,就去了佳林食品长。
春天,是个万物竟发的季节,佳林食品长也一样。和所有的民营经济一样,雨后春笋一般破土而生。
赵万年和史燕生,两人在食品厂里轮流坐镇。今天,赵万年出差,负责去西南采购最优质的的青花椒。
史燕生坐在办公室的窗户边抽烟,他眼中带着隐隐地期待。
“下个月就轮到我了,我要去滕州弄一批上等的八角。否则,对不起这么好的设备。”
史燕生的目光,突然变得有些悲凉,落在脚下不远处的厂房里。厂房机器轰鸣,在史燕生的眼中,温玉珠看到的是悲鸣。
“又想起来那个混蛋了。”
毫无预兆地,史燕生抽了一下鼻子。
他猛吸一口烟后,把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冒出一阵青烟。
“那家伙,我还以为他能长命百岁,做我一辈子手敌人。混蛋……”
又是一声混蛋后,史燕生的声音哽咽起来。
“我还没怎么着他呢,这家伙先退场了。”
这一番话,说的温玉珠心里非常不是滋味,霍世楠那家伙是够讨厌的了。可是他太年轻了,死的太不值得了。
想着,想着,一阵头疼袭来,温玉珠心慌意乱,整个人又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漩涡中,她的记忆也开始模糊混乱。
等她再度清醒的时候,史燕生依旧看向厂房,说着霍世楠的事情。
温玉珠的呼吸逐渐平稳一些,自己和霍世楠最大的交集,就是史燕生。当初,自己和史燕生的相识,也是霍世楠的使劲。
霍世楠让史燕生假借投资,妄图控制自己的饭店。
想到这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温玉珠嘴角扬起一抹笑,头晕的症状也好了很很多。
“表哥,你和霍世楠,小时候是邻居?”
史燕生的深思,温玉珠的一句话勾到了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对于自己来说,就是漫无边际的夏天,对于霍世楠来说,就是严冬。
“是,但是那家伙很少出门。”
史燕生回忆起往事,突然觉得自己对霍世楠的感情,再一次变得复杂起来。霍世楠被打的遍体鳞伤,通过狗洞钻到自己家。
那时,自己的爸爸在国外,只有自己一个人和保姆在家。趁着保姆不注意,史燕生把霍世楠带到自己的房间,给他吃喝,还帮他上药。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快点死吗?”
这是小霍世楠对史燕生说的第一句话。
这句话就像一个钩子,把史燕生心里最恐惧的事情勾勒出来,他不敢想象,世界上还有不想活的孩子。
史燕生递给他一只鸡腿,“你不能死,你还有很多东西没吃过吧?”
霍世楠笑了笑,接过鸡腿,细细地吃了起来。
两人就这样成了朋友,在过两年,自己去了国外。和霍世楠的联系就断了。十几岁回国时,瘦弱无助的少年,已经长成了美男子,阳光下熠熠生辉,他差点没认出来。
霍世楠告诉史燕生,他终于活过来了,因为他住在学校。
温玉珠在脸上蹭了一下,痒痒的,落在手边,她才知道那是眼泪。
“表哥,我告诉你一件事。”
温玉珠把霍世楠遗产的事情,告诉史燕生。
无疑,史燕生是震惊的,霍世楠这家伙竟然这么痴心,他似乎从没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只要是稍有避讳的人,都不会在这种年纪立遗嘱。
“你怎么想?”
史燕生并不避讳谈论霍世楠的遗产,他对于霍世楠的资产,心中还有有数的。
霍世楠在几年前,生意规模就非常大。他做的是进出口贸易,还有好些厂子,加起来几千万肯定不止。
这两年,他疯狂的购置土地,手中的现金加土地,不可估量。
“我不知道。”
温玉珠昏昏沉沉的,走出办公室大门。
车边,一位老者出现了。
温玉珠看见他时,整个人的状态无比放松,就像吸氧了似的,头莫名其妙的就不疼了。
好奇怪……
温玉珠迎着老人走了过去。
“张管家。你有什么事情吗?”
张管家掏出包里的一沓儿文件,“还是霍总遗产的事情。我希望你能接受,如果这笔钱落在张素手中,霍总死不瞑目。”
他的言语很温和,但是很有力量。
温玉珠没有当即拒绝他,
“我考虑一天,好吗?”
张管家也没有勉强,“好的,我等你的回复。”
当晚,温玉珠做了一个梦。
梦里,恍惚间回到了自己刚穿过来的那一天,她躺在脏兮兮的硬板床上,江归赤身露体的睡在自己身旁。
“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人的性命都是置换的。”
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声音,灌在温玉珠的耳朵里。她浑身肥胖的肉跟着乱颤起来。
她分不清声音的发出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幼。
但是,那声音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异常清楚。
“你来了,总有一个人要走。他在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怨念,你要帮他填平。否则,你也会消散……”
消散!
这两个字就像一把冰锥,狠狠戳在温玉珠的心上。
醒后,冰化了,一切无痕。
阳春三月,淮海还带着寒气,温玉珠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迷雾,她的心怦怦乱跳。
她看向身边的江归时,眼中带着无限缱绻。
自己,不就是一缕魂吗?
自己会消散!
她眼前一烫,嘴唇瑟瑟抖着。这个世界上,她舍不得的人太多了。眼前的江归,自己的爸妈,奶奶,小叔,江归的父母……同事们。
温玉珠闭上眼睛,剧烈的心跳再次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