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燕生抬腕看了一下表,指针刚刚划过十点大关,奔着十一点去了。
也就是说,D国现在的时间在11点左右,这个时间,应该打电话过去问问了。
史燕生瞥了一眼满身酒气的韩亚文,招手把保安叫了过来。
“你去,把这个人扶到休息室去。”
前台经理看了一眼史燕生的派头,觉得他很不一般,躬身上前,“先生,您贵姓啊?”
史燕生先行开口,脸上带着让人舒适的笑意。
“我姓史。你就是前台的朱经理是吧?”
朱经理连连点头,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对对!免贵姓朱……我是前台经理。您就叫我小朱好了。”
史燕生面色和善。
“我和你们韩总今天借了个休息室,打个越洋电话。”
一听韩总,又是休息室,朱经理越发殷勤,他勾着身子活像一只大虾米,“史总!韩总和我交代过了,他给您安排了2号休息室。”
朱经理赶紧把保安招呼过来,
“你们搀扶着点,把这位同志搀扶到休息室去,就是东边第二个休息室,”
保安们立马照做,和刚才的拉扯完全不一样。韩亚文身边一左一右两大护法,身后还跟着随时准备接应的朱经理。
休息室里有一个长条沙发,保安们把韩亚文扶到沙发上,伺候他躺下,还给他贴心的盖了一张毛毯。
“同志,你们这儿有茶水间吗?”
温玉珠问其中一个保安,还没等保安点头,朱经理又蹭了上来。
“我去给您准备茶水!”
朱经理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表现的机会,温玉珠是史燕生身边的人,指不定两个人什么关系呢。
温玉珠让他帮忙准备一杯浓茶,还有一杯蜂蜜,给韩亚文醒酒用。
“您放心,我现在马上就去准备!”
几分钟后,托着几杯水的茶盘,放在韩亚文身边的茶几上。
温玉珠看着热气腾腾的茶水,想晾一会儿,然后就给韩亚文醒酒。
韩亚文一身酒气熏的温玉珠难受,他从来没闻过这么烈的酒,温玉珠走到窗边,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这时,史燕生看了一下表。
时间到了。
他朝着朱经理挥挥手,朱经理心领神会,他立马招呼所有的服务人员出去。临出门前,朱经理握着门把手点头哈腰。
“史总,有事直接找我。”
史燕生脸色暗淡下来,“京城大饭店的员工培训做的挺好啊。”
温玉珠却不这么认为,
“表哥,有的人天生就是干服务业的,这叫天分。而有的人,”温玉珠目光落在韩亚文身上,他睡着了,痛苦地睡着了。
史燕生想着电话的事情,温玉珠的话在他耳朵边略过,他没有多想。史燕生掏出那张满是英文的名片,握着话筒给对方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
说英文的史燕生,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以往,史燕生给人的感觉总是松弛的,恹恹地,但是现在,他立马才成为了商务谈判专家。
温玉珠屏气凝神听着,好在这么多年没有,英文也没有荒废。
史燕生和CHK集团的经理谈话的内容很平静,史燕生只是问了一下对方是否能按时发货,对方没有丝毫犹豫,信誓旦旦表示,自己一定会按照合同约定的时间发货。
并且。
在华国这边,他们也能按照约定的时间收到货。
说得太肯定,往往就是危机的开始。
温玉珠心中有点不平静,可她一时也想不到哪里有问题。
史燕生点点头,挂掉电话。
他又抬腕,确定时间。
他和下一个人约定打电话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此时,沙发附近一阵响动,韩亚文摸索着从沙发上翻坐起来,毛毯坠在地上,发出了一声细细的落物声。
史燕生靠在电话桌旁,目光若有似无的从这个男人脸上扫过。
男人神情冷峻,眼眶子通红,他双眉紧锁,双手撑在双膝上。整个人看上去紧绷着,像是在强忍着某种怒火。
很快,男人狠狠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坐在沙发上也呈现出一种东倒西歪的架势。
看来,他依旧醉着。
史燕生走到温玉珠身边,冲着男人扬了扬下颌,
“玉珠,他是谁?”
“淮海国棉二厂保卫科的人,他叫韩亚文。”
温玉珠把自己在淮海的事情,告诉了史燕生,“他是个好人,顶着风险,帮了我那么大的忙,一分钱没要。”
史燕生看向韩亚文的神情也变了一下。韩亚文为了践行对刘小军的承诺,竟然以身涉险,帮温玉珠这么大一个忙,是个可交的人,
“挺好的,重情重义的人不多了。”
两人正说着韩亚文的事,走廊里一阵嘈杂的声音传来,那是一些人的叫嚷声,他们似乎在找人。
“就在这一层,我亲眼看见的。”男人声音尖利,有些狐假虎威的意味。
“那就赶紧给我找!”
另外一个男人,声音气势十足。
咣咣咣!
他们挨个拍的门板,发出极具震慑力的响声,急促的脚步声离二号休息室越来越近。
砰的一声。
温玉珠所在的休息室的门被撞开。
不是推,而是撞!
门板撞在墙上反射回来,被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人一脚抵住,他甚至都懒得用手去挡。
“好大的架势啊。”史燕生冷冷一笑。
白衬衣男人身后,走出来另外一个男人。男人矮胖,脸圆的就像圆规画成似的,嘴角还长了一颗媒婆痣,媒婆痣上还有一撮毛。
一看他的样貌,温玉珠就忍不住想笑。
男人背着手,趾高气扬的走了进来。他在休息室里扫了一眼,瞬间就看见了躺在沙发上的韩亚文。
男人嘴角斜钩,脸色发黑。
他一只手依旧背着,而另外一只手已经伸了出来,上前指着韩亚文的鼻子,厉声大喝。
“你现在是在地方上工作,不是在部队上撒野!你一个退伍的兵,有什么了不起的?我看得起才让你喝酒,你倒好喝了一半人没了?”
温玉珠上下打量的男人,男人微微扬起下颌,顶着肚子,浑身上下散发着莫名其妙的傲气。
他仿佛要告诉每一个人,我就是韩亚文的领导,我想怎么骂他,怎么羞辱他,都可以!
温玉珠一脸冷峻,拳头逐渐握紧。
如果说王友进的事,让温玉珠又好气又好笑,因为王友进只是一个小人。
但是这个媒婆痣,让温玉珠心中怒火翻腾,她简直忍不住,想直接扇他两个大嘴巴。温玉珠讨厌媒婆痣,讨厌圆规脸。他像集邮似的,都集齐了。
骤然间,温玉珠的嘴角勾起一抹笑,盈盈的走到媒婆痣的眼前。
“同志,你是谁啊?”
温玉珠不打不明身份的人。
听着温玉珠问自己的主子,刚才撞门的那个年轻男人站了出来,他身板挺得笔直,下颌还微微扬着,一副狗腿子的模样。
“这位同志是韩亚文的领导,是我们国民二厂的总经理厂长,闻大喜同志!”
男人说话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温玉珠点点头,
“哦,是闻厂长。我要问问你,你给韩亚文喝的是什么酒?”
闻大喜微微挑眉,他似乎不屑于和女人说话似的,他看了一眼身后的狗腿子,轻轻送了他一个眼神。
狗腿子立马心理神会。
“我们国棉二厂在京城宴请重要客商,当然喝的是八粮大曲了,那可是我们整个淮海最贵最好的酒!”
温玉珠做酒店这么多年,酒是好是坏,从她的鼻下一过,一清二楚。
这酒的气味,估计是散称的,一毛钱一斤都未尝可知。
“是吗?”
温玉珠冷冷的问了一句。
闻大喜仿佛受到侮辱似的,他瞪着眼睛,指着温玉珠,“什么意思?你还质疑我的酒,你凭什么质疑我的酒?我给他喝就是给他面子。”
温玉珠带着悲悯的目光,落在沙发上发抖的韩亚文身上。
她能看出,韩亚文在盛怒之中。他的神经中枢被酒精麻痹,暂时反抗不得而已。但是闻大喜说的一切,他都能感受到。
好吧……
温玉珠收回目光,你既然做不得,我就替你做了。
毫无征兆的,温玉珠上前一把揪住闻大喜的衣襟。
“啊呀!”
闻大喜虽然是个男人,但还没有温玉珠高,他被温玉珠这么一揪,整个人慌了神,他不知道现在是该推开温玉珠,还是任凭她揪着自己。
如果推开温玉珠的话,他一个男人去打女人始终是不好的。
但如果任凭温玉珠揪着,这有伤他厂长的形象。
他又赶紧看向狗腿子,狗腿子上前扯着温玉珠的胳膊,想把温玉珠拉开。
怎料,温玉珠的脚非常快,她照着狗腿子心口狠瞪一脚。
“啊!”
狗腿子砰的一声坐在地上,神情极其痛苦。他没想到,两个大男人,竟然被一个女人拿的死死的。
狗腿子一声怪叫,双手撑地准备起来。史燕生哪容的他造次,他快步上前,一脚跺在男人的脖颈上。
冰冷的声音,从上而下倾泻在狗腿子身上。
“我这一脚下去,你脖子就断了,量力而为吧。”
狗腿子一个哆嗦,他觉得裤裆都快热了。
温玉珠揪住闻大喜的衣襟,似笑非笑来了一句。
“放你妈的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