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显像管厂后,张慧芳哭着出现在了淮客楼。
她本不想找温玉珠的,毕竟温玉珠是温小山的妹妹。可是,张慧芳竟然想不出倾诉对象,想来想去,还是温玉珠最为合适。
正值午市,温玉珠正在前台招徕客人。
“玉珠……”
温玉珠循声望去,张慧芳就像一只被欺负了的小猫咪,靠在门前不肯进门。
温玉珠把她领进办公室,递上了一瓶汽水,半开玩笑的哄她,“慧芳,光是哭可不行哦,要补充水分。要不然啊,你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就会没了神采。”
张慧芳握着汽水瓶,哭得声音更大了。
温玉珠试着问,“你去找温小山了吗?”
张慧芳顿时止住哭声,她眼巴巴的看着温玉珠,一脸疑惑,“玉珠,你是怎么知道的?温小山告诉你了?”
“没,我们今天没联系。”
温玉珠脸色沉下来,十分同情的看着张慧芳,“我猜的。”
张慧芳趴在温玉珠肩上,痛苦的说出刚才的事情,温小山的话她字字记在心里,一字一句,一字不落。
说完,她却不知道哪冒出了希望。
她扑闪这满挂泪珠的睫毛,痴痴地问温玉珠,“他这么说,是不是为了故意激怒我?想让我走得远远的?”
“不是,他说的是实话。”
张慧芳觉得温玉珠很陌生,这兄妹俩都很陌生!
明明是那么热心的人,怎么今天反复的折磨她的心!
而温玉珠,有些佩服温小山了,他是真的脱胎换骨了。
“慧芳,我哥是为了你好。他之所以告诉你这些,是对你负责。按照他的条件,你们注定没有发展的余地。既然这样,就不要开始吧。”
“是么?”
张慧芳惨笑。
二十五岁之前,她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幸运儿。而现在,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被遗弃的废物。
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而这个人,却复杂的让她心寒。
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躺在自己家床上了。
张慧芳想着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可是想了好久,依旧没有头绪。她转身,看向窗台是银箔似的月光。
今天,她只记住了一件事,温小山说他坐过牢,是个人渣。
大门口,传来父亲进门的声音。
妈妈姚金娜抱怨,说自己今天在发烧,迷迷糊糊睡到现在还没醒。父亲担忧的进门看了自己一眼,随即关门出去了。
“唉,今天真倒霉透了。”
母亲已经五十了,还像个娇滴滴的大姑娘。
“出什么事儿了?”父亲的声音带着宠溺。
“今天去商场,我被人抢了钱包。下午刚回家,慧芳就躺在沙发上,烧得昏昏欲睡的。”
“抢包?”父亲语气焦急,“你受伤了吗?”
“我人倒是没事……真倒霉。”
父亲却呵呵一笑,声音有些大,“也不算倒霉,我今天倒是遇见一件好事。”
“什么好事?”
“今天,省里开科技创新大会。代表科技部讲话的领导,是个年轻人,一表人才,专业精深。他不到三十岁,就是海华二所的领导!正厅!”
母亲“啊”了一声,兴奋的不行。
“结婚了吗?”
父亲哈哈大笑起来,“这个我当然放在心上了,我打听过了,人家没结婚。”
随即,父亲就像很满意自己眼光似的,“他叫江归。不到三十岁就是正厅,以后的发展可不得了啊。”
张慧芳揪着被子,猛然笑了一声。
随即,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原来父亲和母亲一样,他同样热衷于推销自己的女儿。
父亲,就像街边待价而沽的小贩,遇见比肖姓工程师优秀的江归,他也忍不住出手了。
她套上衣服,一把扯开房门。
她要想一把利刃,无情的戳破父母的美梦。
“爸妈,我认识江归。”
“啊?真的啊?”
父亲满脸欣喜。
母亲高兴地拍了一个巴掌,直接站起来朝着张慧芳走去,“这傻丫头,认识了这么优秀的男人,也不知道带回来给妈妈看看。”
“你们怎么认识的啊?”父亲很好奇。
张慧芳故意笑得很灿烂。
她走到大门口,转身看着父母,露出决绝的笑意。
“我认识她的未婚妻,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抛下这句话,她拉过门前的小包,冲出家门。
此时,将近十一点。
楼外,夜色莽莽。
仿佛张开了黑夜的大口,用黑暗吞噬一切。张慧芳披头散发的走在厂区,周遭安静地只剩下她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