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刚回来的张丹，被江归的举动吓了一跳。
江所长虽然不苟言笑，仿佛不是一个年轻人，但沉稳如他，江所长可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张丹紧张地退了一步，不知所措，他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江归看了一下手头的笔，为自己没控制好情绪道歉，“张丹，你先回去休息吧。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张丹松了一口气，连忙摆手，鼓起勇气说：“我们大家伙都看在眼里。江所长你为李晓平奔走那么多天，而这个懦夫却自杀了。连自证清白的勇气都没有。”
江归握拳，双拳在眼前轻轻叩击。
“其实心里那关，才是最难过去的。他既然选择了，我们就不要再评论了。”
“嗯，我明白了。”张丹点头，“江所长，那我先出去。”
半个小时后，江归直接叫上秘书方立伟，去了市里。
坐在张副市长的面前，江归说明来意。
“张副市长，李晓平这件事情，对我们海华二所的名誉打击，是毁灭性的。
李晓平死亡前夜，证人刘美子就无缘无故失踪。而最终给李晓平定案的，也就只有刘美子的供词。还有她身上可疑的一身伤。”
张副市长默默听着，神情严肃。
他两指间夹着的烟头，烟灰已经五六厘米长了，吊在烟头上颤颤巍巍。
他所思考的，并不是案件本身，而是其他因素。
他看向江归，江归也就二十七八，这么年富力强的小年轻，就能领导科技部重点下属单位，前途不可限量。
“我建议，市里应该彻查这个案件。给李工恢复名誉，给我们海华二所恢复名誉。”
烟灰怦然掉落，张副市长快手拭去。
他年底就要退居二线，不如卖这个小年轻一个人情。既不得罪姚奇山，也能在科技部那里得点名头。
想明白一切，张副市长神情愈发严肃。
“江所长，这件事情你放心。一会儿，我就亲自去公安局，督促他们城里专案调查小组！”
“谢谢您。”
江归的车，开出市政府大门后，他长长地吁出一口浊气。
落叶被车轮转向马路两边，随风乱荡。秋天的景象在江归眼中，第一次有了生命的模样。
人的命，不应该像这些枯叶。
江归沉下一口气，决定静待公安局的消息。
海华二所现在最紧迫的事情，就是要让人心安定，加快无线电通信的科研进度。回到办公楼里，江归换上白大褂，埋头钻进了实验室。
江归很忙，温玉珠也没闲着。
经过一个多月的装修，硬装阶段已经完成。温玉珠来到位于淮海大学的西餐厅，验收装修。
她刚下车，史燕生的车也到了。
温玉珠站在台阶下，沐浴在秋日艳阳中。
“史总，你今天空出时间了？”
史燕生一身西装革履，笑着向温玉珠走过来，“我估摸着，你的店这两天装修完成。我来帮你看看，灶具怎么安排。”
“那您可是行家！”
温玉珠往后欠身，准备带着史燕生进店。
史燕生却招招手，让温玉珠下来，“你过来，我有点事儿先和你说一下。”
两人顺着卫湖，边走边聊。
“霍世楠后来又找你了吗？”
温玉珠看向史燕生，觉得他言语诚挚，目光也毫无躲闪，不像是要出什么幺蛾子。
温玉珠放下戒备，笑笑，“找了啊，被我打了一顿。”
史燕生半张着嘴巴。
他愣了几秒钟后，随即大笑。
史燕生叉着腰，捶打着蔫了吧唧的柳树干，“是你打得他啊？我说这小子的脸怎么怪怪的！”
“你见过他？”
温玉珠顿生警觉。
史燕生点点头，两个人继续顺着淮海大学外围，往卫湖边走去。
“对啊，他现在已经回京城了。我听说他被霍老软禁了，特意去看过他一次。我去的时候，霍世楠躺在床上，就像生了一场大病。脸是肿的，嘴角还破了。”
温玉珠抽了一下唇角，她确实把霍世楠嘴角扇破了。
“我还以为霍老又对他动手了呢。”史燕生干笑两声。
温玉珠微抬眼角，“他爸爸打他？”
史燕生的眉眼暗淡许多，往事历历在目。
“打。小时候，大冬天的，扒光了吊在树上打。这家伙坚强的很，他老子打得越狠，他就笑得越大声。”
想起那些年的场景，史燕生嘴角绷得笔直。
“现在想想，霍老真是心狠。打他儿子就像在泄愤。”
温玉珠眼睛微闭了一下，霍世楠有今天的性格，和他的家庭环境有直接关系。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在江州时，自己从几个小恶霸手里，救回夏小鹏。当时，霍世楠毫无头绪的说了一句，夏小鹏能遇见自己，运气真好。
对于这句话，温玉珠并不理解。现在想想，霍世楠是在埋葬自己的童年。
史燕生叹了一句，“这家伙从小就是这样，爹不疼娘不爱的。现在看上了你，还是逃不脱被暴打的命运。”
温玉珠故意问他，“他妈为什么也不喜欢他？”
史燕生耸耸肩，眼底闪过一丝悲凉，“听说，她妈生他的时候，难产。”
温玉珠淡淡一笑，看来，霍家把霍世楠是私生子的事情，隐瞒的非常到位。连史燕生这种老邻居，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史燕生笑笑，“不说他了，咱们回店里，量尺寸去。然后我发给京城的厂家，让他们赶紧加工。”
他显然不愿意在继续这个话题，温玉珠顺坡下驴，跟着他返回。
西餐厅装修完毕，整体色调偏暗，突出一种氛围感。格调上，和史燕生在京城的法餐厅，有几分类似。
史燕生眼睛倏然睁大，很吃惊，“这是你自己设计的？”
温玉珠点点头，她只是把上一世装修饭店时的心得，用在这餐厅上面了，好多处都是照单全搬。
“还行吗？”
温玉珠抬手，在楼梯上蹭了一下浮灰，吹掉。
“何止还行，简直太行了！我已经想象不出来，加上软装后的效果了。”史燕生鼓掌，不吝赞美之词，“这样，灶具我送你。你把装修图纸给我？”
温玉珠一挑眉，“真的假的啊？我这装修图纸就这么值钱？”
史燕生一脸暴殄天物，“自然是真的啊，我可是不做亏本买卖的。”
温玉珠笑笑，也没当做一回事，她遭工人师父借了卷尺，领着史燕生往厨房操作间走去。
她在门口比划了一下，“外面这间，是熟食操作间，里面是生食操作间，做沙拉或者果盘用。”
史燕生更为惊叹，“你这是生熟分离？这真的是西餐厨房的标准。”
温玉珠又笑笑，“卫生嘛。”
史燕生不耽误时间，他拿起尺子，开始量灶台的尺寸，一边量一边报数据，温玉珠在图纸上记录。
“长，八米三。宽，九十五公分，可适量放宽。”
史燕生操作极其娴熟，仿佛他不是老板，而是厨具厂家的工程师。
温玉珠有些感动。
“史总，有些话，咱们还是说在前头，你为什么这么帮我？”
史燕生的铅笔尖瞬间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