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阴沉着脸,雷神之锤并未砸下。
但温玉珠等不及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现在在病房里,正有一家子虎视眈眈。
转身,温玉珠往病房走去,她要去病房赶人。
江归没再说话,无声的跟在温玉珠身后,往病房走去。
到了病房门前,江归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蹲在门前,男人把头埋在两腿之间,看上去既焦虑又胆怯。
“爸!进去说,有什么事儿,今天就摊开揉碎了说。”温玉珠上前扶起蹲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抬起头,满脸的沟壑纵横,每一条皱纹都像雕刻上去的一样,怎么抹也抹不平。
江归多看了他一眼,这男人长的挺周正,瘦长的脸型,高挺的鼻峰。也许是经年累月的劳作,磨平了他的一切,他看上去苍老的厉害。
顿时,江归觉得这个家庭有些奇怪,温父眼巴巴的看着女儿,脚步踟蹰,温玉珠推搡着他进门。在江归眼中,温玉珠反而更像是一家之主。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间,温玉珠已经带着父亲走进病房。
温玉珠把挎包扔在门前的脸盆架上,随后,笑呵呵的把温大强按在李梅身边坐下,自己则站到了二老背后,就像一家子的靠山。
“大伯,关于耕地和宅基地的事儿,温小山已经说过了。我们家不同意,就不劳烦您二老再来一趟。”
“呵呵!”
一阵冷笑传来,温玉珠偏头一看,是温小山的妈妈徐槐花。
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女人相当难搞。她是前任村长的女儿,现任会计的老婆,听说还有个小弟弟,在城里当个小领导。
“真是有意思啊,女儿就别掺和这件事儿了,土地不给本家侄子,难道还想便宜外人?”
徐槐花的这话是对温玉珠说的,眼睛却偏向了门边的江归。
她冷笑一声,插着腰,极其嚣张,“别说现在还没结婚,就算你真的成了军属又如何?村里的规矩就是规矩!只有女儿的家就是绝户!”
江归眉眼一挑,往温玉珠的脸上看去。他发现温玉珠的脸上,莫名的多出一层红晕。但是这红晕停留不超过一秒,瞬间化成了怒色。
只见温玉珠胖脸一动,笑的十分灿烂,“婶子,你没分到老村长的地,就打算拿我家的地抵债是不?”
温小山心头一紧,杀气腾腾的看向温玉珠。
这件事情,是她妈妈的痛点,当年她妈妈为了宅基地,和大舅舅一家撕的头破血流,闹得很不愉快。最终因为自己是女儿,一无所获。
温小山护在徐槐花面前,指着温玉珠开骂,“大胖子你闭嘴!别以为自己能当军属,就想霸着温家的地不放,温家的规矩就是地不能给外人!”
江归听得彻底明白,嘴角轻轻一勾,果然是人不为财天诛地灭。亲人之间闹成这样,九成九都是因为“财”。
他修长的指尖在在眉间轻轻一抹,目光清冷,言语更冷,“这样吧,地方上实在不好解决,那就交给部队的领导解决吧。”
所有人都看向了江归,有不解,也有欣喜,更有震惊。微妙的氛围在病房上空盘旋,擦除“呲呲”的火花声。
温玉珠怔怔的看着江归,而这男人从始至终,也没看过自己一眼。
一直不开口的温大力开口了,“这件事儿不急,以后慢慢在合计吧,李梅你好好养伤。”
说完这话,温大力左手扯着温小山,右手拉着徐槐花,快速的消失在了医院走廊。
温大强窜了起来,赶到门口送哥哥嫂子。他看见的却是三个人的头脑勺,“哥,麻烦你还特意跑一趟啊!”
李梅撇撇嘴,丈夫的殷勤今儿让她受不了。
繁杂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温大强回到病床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像面条似的软了下来。
李梅激动的往门前看去,他要感谢江归,可是她伸长脖子,都快从床上掉下来了,也没见到江归的影子。
“咦?小江人呢?”
温玉珠猛地惊醒,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一家三口。
李梅呵呵笑了起来,“小江一看就是内向的人,容易害羞,第一次见对象的父母嘛,总是紧张的。”
温大强从刚才的震撼里刚刚回过味,指着空荡荡的门前,“那,那人是玉珠对象?”
“是啊!”李梅得意的眉眼乱飞。
温玉珠听的满身冒汗,纠正母亲的结论,“妈!不是对象,他是我们江校长的儿子!”
李梅半张着嘴,指着桌上满当当的水果和罐头,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我说呢,我问他是谁,他说他姓江。敢情是江校长的儿子啊!”
“那你咋说他是我对象呢?”
李梅急了,连忙摆手,“不是我说的!是徐槐花问的,她问小江是不是去过村里找你。小江说是的。然后又问小江是不是你对象,小江没否认。”
温玉珠脑中尽是那天晚上旖旎的画面,她怎么赶都赶不走,原主关于这段的记忆太过深刻,就像在眼前放小电影似的。
温玉珠使劲儿的甩脑袋,希望赶走原主的记忆。
一滴汗飞过来,“啪”的一下甩在李梅脸上,李梅见女儿这样,有点慌,她坐直了牵住温玉珠的手,一脸担忧,“玉珠啊,你是咋了?”
温玉珠知道自己失态了,赶紧装作摇头晃脑的样子,解释道,“没啥,妈。我就觉得,我不想在村里待了,挺没意思的,他们为了一点地,脸都不要了。”
八十年代!全国上下开始改革,马上就要全面搞活经济,温玉珠一想到这里,热血沸腾。
她在二十一世纪没有实现的餐饮集团梦,在这个年代她一定要实现!
温大强像缺氧似的叹了一口气,他可是拆台和破坏气氛的高手,他又从新的蹲在了地上,把脸埋在裤裆里。
“不待农村待在那啊?咱家又没有城市户口,也没有正经工作。还指望你摔跤能出人头地呢,你看你最近越来越瘦!还怎么去摔跤?”
温玉珠心里拔凉拔凉的,还真有人盼望自己女儿是个胖子。
“爸妈,我已经想好了,我这个不适合搞体育。我和江校长也商量过,江校长觉得我做饭非常有天赋,还鼓励我可以往这方面发展!”
又是一声嗤笑传来,还是温大强。
“算了吧,当年他还觉得你是搞摔跤的好苗子呢!”
温玉珠不敢解释,现在的自己不是原来的温玉珠,原身好勇斗狠,吨位十足,自然是搞摔跤的好苗子。可自己不一样啊,自己是个细心且热爱生活的大厨,不是每天爱和人斗的温玉珠!
“他说女孩儿长大了,性格变得温和一些了。也可以考虑往不同路子发展。”温玉珠记得,江校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盯着锅里的粥。
李梅觉得女儿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她也认为温大强说的很实际。
“你爸说的也没错,咱有没有城市户口,又没有工作。在城里咋立足啊?”
不反对就是支持,温玉珠眼前一亮,眼底闪着真挚的光芒,“妈,你觉得我做饭好吃吗?”
李梅用力点点头,“当然很好吃!”
温玉珠捋了捋额前碎发,坐在李梅窗边,带着商量的语气,“妈,我打算,在校门前先开一个早点摊。江校长同意把学校前的门面租给我一个。”
眼看着温大强又要说丧气话,温玉珠赶紧用自己的话去堵他的嘴,“爸,你和我妈年纪大了,已经不适合种地了。我已经长大了,能照顾你们,我不想看见你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一辈子。”
温大强刚想说些什么,他的眼底一酸,还是咽了回去。
“你们相信我,我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的。”温玉珠的手被李梅牵得很紧,李梅的手轻微颤抖,细汗渗出。
“爸妈,其实我在报纸上看见了,现在有了新政策,耕地可以承包给村里人,这样的话,你们就算不种地,也能有一份收入。”
温大强暗涩的眼眸一亮,这也是他比较担心的问题,如果真的进城了,他和老婆就完全失去收入,毕竟不能指望女儿啊。
现在听说,不种田还能有一份收入,温大强稍稍安心。
“这件事太大了,住在哪?你开店的钱哪里拿?我都要认真的琢磨。”温大强把最现实的事情摆在温玉珠面前,“我和你妈也好好考虑,明天再说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温玉珠点点头,挎着背包回到了学校。她把包扔在床上,刚想躺下来歇息一下,一张灰蓝色的百元大钞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