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咱们大队的小许同志在城里上班,没空照料她家的自留地。这自留地离你们近,大队部就决定了,这块自留地暂时划到你们的名下。不过这自留地上产出的东西,你们收获了得分给人家小许同志六成,毕竟这是人家的地!听明白了没有?”
牛棚的人被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几乎砸晕了。
还有这样的好事?
要知道他们除了担心没有足够的衣服被褥过冬外,更担心的就是粮食问题。
他们下地干活不如农村人,每天每个人的任务都几乎很难完成。
而且他们下放改造,压根就没有工分,每天要干的活最多最累,但是大队里只需要保证他们不饿死就行。
可不饿死有很多种,团结大队这边算是宽和的,黑面野菜疙瘩,还能吃个五六分饱。
听说有穷困的大队,给他们这样下放改造的人,吃的都是喂猪的麸皮,就这麸皮都不给饱,能吃个三成饱就不错了。
还要干劳动强度最大的活,缺衣少食不说,三天两头还要被批斗,基本上,下放到这样的大队去的人,几个月都熬不过去。
他们也发愁现在每天干活,还有粮食吃。
等到秋收后,地里没有农活了,他们怎么办?
他们不是本大队的人,自然没有自留地,也不敢随便乱开垦,就怕又被抓住小辫子上纲上线。
可大队长说让他们种许宁言的自留地,就是旁边的那一块,那他们起码冬天能扛过去了。
一时间,大家眼圈都红了。
领头的老教授,连忙给大队长鞠躬感谢。
大队长见这以前京城里的大资本家,大教授给自己鞠躬,态度卑微,一时心里又得意,又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摆摆手:“行了,我现在去帮小许同志收自留地的东西,下午你们闲着没事就把地翻了,晒上两天。还能赶上最后种一波红薯,等到下半年11月份,还能收一批红薯呢。”
说着,示意自家老三跟着自己走。
老教授多么的精明,立刻表态:“我们去!我们去收就行了!感谢大队相信我们,给我们这次机会!既然这自留地以后暂时给我们种,这种小事就交给我们!”
说着一挥手,除了三个女人留下来做饭,剩下的人,都跟着大队长身后往自留地走。
大队长面上满意,看来这城里人也挺会看人眼色的嘛。
只要都是这样的聪明人,知道眉高眼低,晓得随分从时,他其实也能对这些牛棚的人宽松一些的。
到了自留地边,许宁言已经在忙活了。
地头放了几个筐子,里头摘了一半的黄瓜,还有一些豇豆。
见大队长带人来,也不意外。
只跟大队长和他家老三打了个招呼,对老教授这边一群人,就好像没看到一般。
老教授他们也不说话,默默地走进自留地,不用说,就分工好了。
人多好办事,这么多人,没一个小时,就将自留地上的蔬菜全部都采收完毕装框了。
地上的作物,藤蔓,也都被扯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地。
许宁言将采摘的蔬菜,分出一半来:“大队长,三熊哥,麻烦你们一会替我将这些东西,送到谢叔婆家去!”
大队长也不多问,跟自家老三一人背起一个背篓,就走了。
老教授他们磨磨蹭蹭的,从自留地里走出来,到河边洗手洗脚。
见大队长走远了,才一起跟许宁言道谢。
许宁言摆摆手:“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咱们大队长和支书吧!要没有他们同意,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
想了想怕老教授他们嫌弃那被絮,解释了两句:“本来有好一些的被褥,不过大队长他们说了,好东西给了你们,只怕也留不住,反而招人口舌,是把柄!”
“这样破烂的,别人也看不上,你们才留得住!你们也别怪大队长他们,这都是为了你们好!”
老教授人精一样的人物,经历了这许多,哪里看不破这些。
“小许同志,你放心,我们不是那不知道好歹的人!你跟大队长还有支书的好意,我们都记在心里了!如今我们是没能力替你们做些什么,以后若是有机会,我们一定会报答你们今日的恩情!”
跟在老教授后头的人,也纷纷表态。
许宁言等的就是这句话,也没推辞,反而大大方方地点头应允:“行!我相信你们一定有平反的那一天!我就等着那一天,等着你们的报答了!”
老教授几个人心中震动,从出事到下放,他们经历了太多的打击,辱骂,背叛,几乎所有的亲朋好友都对他们避之唯恐不及,恨不得划清界限永无来往。
觉得他们再无翻身之日,生怕连累了自己。
这么久了,还是第一个对他们说,相信他们有平反的那一天,相信他们能有能力回报恩情的那一日的人!
这句话,让他们已经麻木绝望的生活,多了一点希望和色彩。
也让他们有了勇气和力气,再继续咬牙坚持下去,坚持到那一天……
许宁言不知道她这一番话,让本来已经萌生了死志的几个人,又有了那么一点希望,一直坚持到了云开见月明的那一日。
她随手将筐里的蔬菜瓜果又分出一半来,示意老教授他们搬回去。
老教授他们还不好意思要,连连拒绝。
许宁言直接将筐子推到他们面前:“我明后天就要回县城了,这些东西我一个人也吃不了!留着也是坏掉了!拿回去吧!就当再记我一个好,将来多报答我一点就行!”
都这么说了,老教授他们也就收下了。
回到了牛棚,还忍不住感慨许宁言真是他们遇到的难得心善不说,还很聪明理智的一个小姑娘。
不过心细的老教授回想起许宁言今日的行为,再想起昨日说的,若是和许长风有关系,她是绝对不会帮助他们的那句话。
想了想,把和许长风关系不错的方哲给叫了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方哲开始还面露难色,老教授又说了几句后,他迟疑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大队长这边,和自家老三背着东西走在回大队的路上,看前后没人。
许三熊没忍住:“爸,四丫这是咋滴了?跟谢叔婆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