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城以后,萧永果然按照元博的建议,大张旗鼓地去拜访初家。
那殷勤、不吝谦卑之色,令人直呼演技非凡。
很难想象早在一个时辰之前,这位吴王殿下还对初家抱有覆灭之心,如今却又是另一副道貌岸然的奉承姿态,虚以为蛇的乖张嘴脸显露无疑。
当得知这几日初家都在发动所有力量,在海上搜救“诗魔先生”时,萧永更是当众掷地有声地对元博发号施令,声称让元博动用大理寺的一切力量,帮助初家找回恩人,不论生死。
而当初家得知眼前这个带着金色面具之人,便是鼎鼎大名的大理寺金面首座后,也是不免震惊。
大燕三法司,本就大权在握,司职全国大案追缉,有先斩后奏之权。
尤其是其中的三大暗卫组织,更是令人谈之色变,声名赫赫。
初烨父女知悉后,更是私底下轮番求见了元博,并送上“见面礼”,求助于他帮忙寻回诗魔先生。
却不知,诗魔先生就近在眼前。
初有君说到情浓时,甚至直言“甄公子”便是她毕生所爱,唯君不嫁,饶是令元博汗颜不已。
然而,出了初府之后,前往华平安为他安排的“行宫”途中,萧永却换了一副阴沉的面孔,对元博说道:“见过了初家之后,结合你提出的妙计,本王倒是想到另一条钳制离王之策。”
元博回道:“王爷请说!”
“本王回京之时,想邀请初家一道前往。但他们此时急于寻找那位诗魔先生的下落,恐有不愿。如此,本王倒也不好明着相逼。你去安排一下,就说那位诗魔先生被海浪卷到了别处,被路过的商船所救。而那艘商船进入了内河,目的地就是京城。可知?”
“王爷想将初家带到京城?”
“不错!本王这位皇叔素来很重情义,王妃虽然已死了多年,但他仍视初家为妻族。孤若能将初家带到京城,并掌握他们的生死。或许...日后可以变成钳制离王的底牌。离王顾忌妻族的生死,即便有异心,也莫敢对本王怎样。不是吗?”
萧永说完,一阵阴笑。
元博表面称是,心中却暗道此子险恶。
不过,并不好当面拒绝他。
半个月后,是夜。
州令府的书房中,华平安与崔三行色匆匆,将一封密信交到了元博手中。
元博打开一看,内容赫然是离王经历月余鏖战,联合格尼的突厥叛军,已彻底击溃了阿史那部,成功收复了燕云二州,乃大胜。
消息传回京城后,举国欢庆,内阁连下三道嘉奖令颁给离王,并将之召回,此时已在回京路上。
而萧笙这个辎重官,外加中军偏将,却因运筹不力,指挥失当,并且居心叵测,竟暗中策动带去的五万吐蕃兵,意图架空离王,夺取兵权。
结果,自然是被离王识破,并剿灭了五万吐蕃兵。
二皇子萧笙想要立功不成,反倒成了阶下囚,被离王押着回城。
但这只是表象,萧笙此去本就有自愿入狱被贬的想法。
华平安得知后,不无凝重道:“大人,二皇子被囚,表面上你是他先生,内阁...会不会也因此迁罪于你?”
元博听后,却是笑而不语。
萧笙这招先置于死地而后生之计,元博已经跟崔三解释过,但华平安犹有不知,此番倒是为元博担心起来。
“无妨!内阁即便想迁罪于我,吴王也会设法帮本座周旋。现在,本座乃是他一大助力,他自不会袖手旁观。”
“那...太子自囚,二皇子下狱,陛下若无法醒来,大位岂非就落入了吴王之手?”
“那可未必!”
元博笑了笑,“且先不谈陛下还犹有余息,即便真的无法醒来,就此驾崩。你认为太子会就此沉寂?恐怕未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华平安道:“那大人该如何站边?燕云二州之事一过,内阁得以分出精力,下一步必然会谈及新的储君人选。”
“本座已经说过,我们只需知道这背后的真相,不会选择站边。再者,也只有先保存自己,才有资格谈及其他。离王大胜的消息,相信不用多久也会传到吴王耳中,按此子之性,必会立马赶回京城。崔三,你去准备一下回京的琐碎。”
崔三点头离去。
元博随后看向华平安,接道:“你现在已经是台州令,也算是一城主官,一方大吏。我们回京之后,本座会促使吴王,将你封为台州刺史,更进一层。而你...在我们离开之后,严格按照本座留下的文书指令去办,务必要做好此事。完成以后,你居大功,则你与张余之事,再无阻滞。”
华平安闻言,喜上眉梢,当即连连应允。
相对于这位名门士子来说,张余倒是他绝对的软肋。
又过了三天。
萧永也收到了离王大捷的消息,却不知为何,显得极为兴奋。
甚至要比自己打了胜仗还要开心的那种神色。
而后,正如元博所料,立马就下达了回京的指令。
队伍随即浩浩荡荡地从台州出发,犹如长龙,初家人自然也在其中。
萧永归心似箭,轻装上阵,早已甩开了队伍一大截路程。
途中。
初有君意外的找到了元博,她还是如此那般彬彬有礼,温婉可人,走进元博的大帐后,欠身道:“见过大人。”
元博正在执笔写着什么,此时抬头,喊了一声免礼,“初大小姐来访,不知所谓何事?”
初有君直言道:“大人身居大理寺首座之位,必然不是凡夫。小女在明白人面前也不多说委婉之词,此来是想请大人直言,甄郎是否已经罹难?”
面具之下,元博不由皱眉,虽早知此女前来定然是为了询问诗魔先生之事,但仍是小有讶然:“甄郎?据本座所知,大小姐与之也不过相识短短一月,竟如此亲昵称呼于他?”
“不瞒首座,小女与甄郎虽是萍水之交。然,甄郎博学有礼,极具大爱,胸有报国爱民之心,与有君心灵契合,相见恨晚。虽不知甄郎何意,有君却已是心悦于他。不怕首座笑话,有君甚至已有非君不嫁之心。”
“这...”
元博一愣,着实有些汗颜,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却惹来佳人倾心。
本来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毕竟目前他无法已无法以诗魔先生示人。
便道:“原来如此,但本座岂非已经说过?此人被商船所救,此番应该在京城。至于生死,就不知道了,但大小姐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
初有君沉默了半分,回道:“大理寺暗卫无处不在,甄郎若流落京城,大人恐怕早已知晓行踪。此番故意隐瞒,不过是为了帮助离王促使我初家入京,不是吗?但我初家既然已经顺从,大人又何须再隐瞒?”
元博震惊了一下,听初有君此言,竟好像是洞悉了吴王心中的想法。
知道吴王让他们入京,并非单纯的盛情邀请,而是要以初家为“人质”,钳制离王。
但既知如此,为何还要顺从?
元博故作冷静道:“哦?大小姐既然知道其中隐晦,为何还要入京?”
“我们有的选择吗?既没有选择,便只能暂且顺从。还请大人相告甄郎的下落。”
“大小姐莫要着急,那个人确实已在京城,而且还活着,但具体行踪还未查到。本座答应你,抵京之后,全力帮你追查。”
初有君闻言,眉头一簇,欲言又止的模样。
想了想后,最终还是选择压下心中想法,转而道:“那就有劳首座了,这算是大人对初家的一个人情。初家日后若是有君掌事,此人情必还!有君告退!”
说完,便退出了大帐。
元博望着她的背影,眼里尽是复杂,难懂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