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镇陵司衙门,元博二人皆是心事重重。
次日清晨,便匆匆与夜司首告别,返程回京。
就连夜司首一早起来,为二人精心准备的早点都给免了。
不过,元博还是留下了一句话,声称皇后不愿让人知道她曾派人来过镇陵司。
夜司首自然是心有体会,一个劲儿地直言,这数月来并无外人来过此地。
元博进入镇陵司时,展示过太常令,而太常令目前在金面首座手中。
这点,在京城是众所周知的事实。
夜司首常年驻扎于此,可能会孤陋寡闻。
但京城的人一旦问起,夜司首若说太常卿来过,那么元博到过此地的消息便会泄露。
追查之下,海公公也可能会有暴露的危险。
此人极为关键,元博倒是还不愿让他惹上麻烦。
路上。
上官玉清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戴面具的...海伯伯的话,你真的信吗?吾父真的会是那种指凶杀人的人?”
元博摇了摇头,“真真假假,现在不必去下定论。我们法司办案,讲究的是一个客观证据。不会仅凭一人之言,轻易去确认或者否认什么。但有一点是可以大致认定的,海公公并没有把秘密说全,而且他似乎理解错了何为“忠臣”二字。”
忠臣,有忠于民,有忠于君。
好比元博前世的抗金名将岳大将军,他带领大军于前线抗击金人,连连大捷,气势如虹。
眼看即将收复失地,振兴国威。
奈何朝廷内阁受奸臣蛊惑,连发十几道召回令,命他回朝。
他自知回朝必定是凶多吉少,但亦是遵诏返回,最终死于奸人之手。
在元博看来,这才叫忠!
不论是智忠与愚忠都好,无可厚非。
而海公公前脚刚说上官锦忠于皇帝,后脚便说他自作主张,安排柳无情刺杀了离王全家。
这显然并非真正的忠臣所为,忠臣不会自作主张。
上官锦若忠,皇帝当年发话放过离王之时,他便不可能有杀离王的心思。
海公公在这个问题的逻辑上,出现了一丝莫名的“偏差”。
当中,或许有两个可能性。
第一,海公公说了谎,上官锦并非真正的忠臣。
第二,上官锦乃是忠臣,但他指使柳无情杀人,并非自作主张,而是有人授意。
但海公公说成了是上官锦自作主张,便显得有些诡异。
上官玉清皱眉道:“还有,听你说,父亲口中的吴海,乃是一个矮胖的宫人。陵墓里边的那位...却是正好相反?他...会不会是假的?”
元博深沉道:“魏公当时将隐秘告知我时,身边有离王的高手在。并不能排除他当时说了反话,他说矮胖,也有可能真正的吴海反而是高瘦。且先不管吴海的真假,至少他给的那份先帝遗诏是真的。”
说着,他拍了拍收在怀中的遗诏。
“那海伯伯既是父亲的挚友,也是父亲让我们来的,他为何还要私加隐瞒?”
“不知。可能他与魏公之间有过某种默契,或者真如你所怀疑的那般,此人并非真正的吴海。”
“...”
说话之间,两人到达京城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
元博勒住马缰,在城门口停顿了一下,对大小姐说道:“你回一趟草庐,告诉柳先生和覃东,不必再等正月之人了。正月的雇主若是离王,那么他们必然洞悉了我们的诱敌之计,不会寻来。”
“让柳先生回卿园吧,他这样的身份,或许只有藏在原来的国公府中才绝对安全。没人能想到,朝廷的第一钦犯会藏在本座的府邸中。”
上官玉清点头离去。
元博转头也回到了卿园。
在下人面前稍稍露面后,便转入了那间地下密室中,望着此前自己整理出来的那面“资料”墙壁,陷入了沉思。
不久后,悄无声息之间,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原来你一直在追查这些事情背后的主使者是谁?公主被绑案,三师之死,幽州军械案...”
元博不用回头,也已经猜到是谁。
能知晓这间密室的存在,并瞒过元博的察觉来到此间的人,眼下便只有柳无情。
而他闭关国公府十年,就是居住在这里,自然轻车熟路。
元博浅笑,扶了扶自己脸上的金色面具,道:“本座只想要一个真相,也算是圆了死去元寺丞的一个遗愿。”
柳无情却冷哼道:“你莫要再装了,你就是元博。何来圆他意愿?你若不是他,又怎么知道这些案件那么多细节?不要说是他留下的,你骗骗我那个傻徒儿还可以。骗我?呵呵!”
元博一愣,沉思半分后,倒也没有否认,“是因为我借了上官玉清的弄情剑?还是有人告诉你的?”
柳无情瞳孔一收,忽然大笑道:“你现在不是告诉我了?”
元博心中一沉,瞪大眼睛道:“原来你只是怀疑,刚才是故意诓我承认?”
柳无情并未回话,但看他那样子,是默认了。
元博借走弄情剑,确实让柳无情有所怀疑,但远不及确定。
刚才直呼元博姓名,却只是在引诱他自己承认。
元博微叹一口气,无奈一笑,“好吧!柳先生得知倒也无妨,至少现在我们之间也无生死的嫌隙。不如,你也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柳无情道:“说说看!”
“公主被绑入国公府之时,你就在府中。有高手潜入,你不可能不知。是什么人把公主带来的?”元博问道。
柳无情并未犹豫,下一秒便直言道:“正月。”
“正月!”
他说出口时,元博也同时说出了“正月”二字。
便让柳无情有些纳闷起来:“你知道了?那还来问我?”
元博轻笑,“只是想确认一下。那你可知具体是正月当中的何人出手的?”
柳无情摇了摇头,“不知。但老夫可以确定,她是个女子。”
“女子?正月之人有女子?而且还能在宫中顺利带出公主?”
“并不奇怪!正月本就神出鬼没,善于隐藏。而且,你莫忘了一个传说。”
柳无情顿了顿,接道:“正月原本有十六人,十年前这个组织成立之初,乃是由“除夕”管事。后来除夕隐退,才转手于初一。坊间流传,除夕最后出现的地方,就在宫中。”
元博深沉点头,“你的意思是,除夕并未失踪,也非隐退,而是潜伏了宫中?是他绑了公主,并命人带出宫外,嫁祸于上官锦?”
正月有十六人,这点元博早就知道。
早在他与张余初次见面时,便问到了此事,张余当时已然将此时柳无情口中的“传说”说过。
“有这个可能性。正月之人将公主带进来时,老夫已有所察觉。虽未阻止,但能看得出来,此人乃是女子,且武艺奇高,不在如今的你之下。”
“哦?当时你为何不出手?魏公乃是你的挚友,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构陷?”
“哼!这些现在你不必知道。”
这时,元博刚想追问,却见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上官大小姐走了进来,盯了元博一眼,淡然道:
“喂,外面有人找你。”
元博皱了皱眉,“嗯”了一声,而后暂时放下对柳无情的疑问,转身走出密室。
大小姐讶然一句:“你怎么不问问是谁找你?”
“不用问,是不是离王?”
他回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