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理寺,元博折返回官驿休息了一晚。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他便早早起身,赶往了国公府的旧址。
国公府本是上官玉清的家,被皇帝抄了之后,便一直由禁军守卫。
而萧天云将之赏给了元博,想必是早有知会。
元博刚到门口,守卫的禁军认出他来,便开始了交接程序,而后退出了国公府的范围。
如故地重游,在府中转了一圈,元博最后又转到了大门口处。
望着那扇朱漆大门,以及门楣上还没有拆走的“国公”牌匾,他浅然一笑。
心中却在寻思着,该如何为自己这座府邸命名。
他略微有点选择困难症,脑中倒是想到很多有意思的名讳,但此时无法表露身份,都觉得不妥。
恰好这时候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许君卿,便想以“卿园”为号,命名自己这座庄园。
卿园,低调隐晦,稍有风雅,不显身份,倒也正好适合。
元博满带笑意,正要重新进入府中,突然发现有人在身后喊了一声“首座大人”。
回头一望,便看见了一张马猴脸,正是带队巡查的崔三在叫他。
元博眉目一闪,崔三来得正好,“嗯”了一声后,接道:“随本座来!”
崔三等人从幽州回来后,因为“元寺丞”表面上已经葬身火海,几人没了主心骨,便也只能按照大理寺的部署各自履行职责。
崔三带队巡查,路遇这位新任的代寺卿,本只想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竟被召唤,倒也颇为意外。
进了大门,元博让随行的白羽兵守在门口,自己则带着崔三进入了厅内。
原本的国公府占地甚广,大至数十亩,元博要是自己一个人住的话,难免有些空荡。
况且,如今他身为代寺卿,地位超然,掌管三法司之一。
日后必然有无数官员上门拜访,若府中没有一些下人,就连招待都成问题。
此时,便萌生了组建豪宅班底的想法。
任寺卿,便可居三品的待遇,享受白羽兵的保护。
府中侍卫倒是可用白羽兵,但有些隐晦的事,白羽兵出面并不方便。
暗地里还是得招一些私兵,以及侍奉的丫鬟厨子。
当然,还要有一个管家。
元博的目光落在了崔三身上,心思生起:要不把崔三给撤了,给他当个全职管家?
这家伙做事还算有些交代,又重情义,此前得知幽州大狱失火,念及元博性命安危,还私下与张余现身救火,也是深有仗义,值得信任。
不过想了想后,还是作罢。
崔三留在大理寺当差,远比要做一个管家更加有用,而更加合适的人选也已在元博心中浮现。
眼下,元博转身道:“崔三,元博已死,左丞未有新寺丞之前,你便在本座身边伺候,可知?”
崔三闻言,一怔道:“禀首座,你怎知元寺丞已死?或许他还活着,仍犹未可知呢?”
元博如今不便明言,但也不想与崔三在这个问题多纠缠,干脆道:“本座掌管暗卫,岂会不知?即便他还活着,本座想收你,也不容他不准。”
说着,也不容崔三再多问,便开始吩咐他去制作“卿园”的牌匾,并张贴告示招收府卫和丫鬟。
崔三犹豫半分后,也是领命而去。
两日后。
原京城国公府改名“卿园”,并大肆招收府卫侍者的消息传出后,引来了大批竞任者,队伍排到了两条街之外。
崔三负责甄选,忙得不亦乐乎。
而在距离卿园不远处的一间茶楼,二楼雅室中,此时窗开一缝,有双眼睛正望向民众竞相排队的“盛景”,目光中逐渐显露出不悦。
啪的一声,上官玉清狠狠关闭了小窗,回到雅间内的圆桌前坐下,犹有不满道:“哼!那个戴面具的,居然抢了本小姐家的宅邸。实在可恶...爹爹说过,要给我们...在那里大婚的...”
她偷偷望了对面的慕容覃东一眼,略带羞涩。
慕容覃东安静地喝着茶,缓缓道:“婉君,时不往矣。那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但如果你愿意,太傅府以后可以成为你的新家...”
听此,若是放在以前,大小姐必然会心花怒放,毕竟是堂堂的探花郎如此表白,又有几人不会心动?
奈何,她如今已非清白之身...
在那夜,元博被司空小小下毒,而她又突然变身“麻花”,便已失去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守宫砂。
在这样的封建朝代,女子素重贞洁,却是最为在意这点。
即便慕容覃东还不知道,知道后或许也不会介意,但她内心深处却犹有芥蒂,不能释怀。
站在她的角度来说,似乎已然觉得配不上眼前这位家世显赫的大公子。
慕容覃东越是对她好,越是激起她内心的愧疚和逆反。
她拜入柳无情门下后,仅仅习武半月,凭借上佳的根骨,此番已然脱胎换骨,心境也发生了某种与之前判若两人的变化。但“失贞”的梗,却始终无法迈得过去。
慕容覃东奉万宗德之命暗中前往幽州,她死缠烂打不顾身份暴露的风险,硬要跟着去,本想去找元博做个了断。
谁知途中竟遇到了这个戴面具的,还跟他身边那个伪装成铁面官的“小贱人”起了冲突。
来到幽州后,又突遇监牢走水,元博看似已经葬身火海,令她想找也找不到了,心结便成了死结...
上官玉清心中略有感动,慕容覃东在她家道中落后,并未嫌弃于她,甚至还不惜代价地相助。此恩此情,她并非草木,又岂会没有感触?
然,只能说造化弄人。
有些人有些事或许就注定是千帆过客,可望而不及,欲近而甚远。
她不知该如何回应大公子此时的柔情,装作闻若不知,试图把话说到了一边。
拍了拍桌案后,压制内心的悸动,道:“我不管!总之,我一定要找那个戴面具的算账,不然本小姐气愤不过。师尊的佩剑还在他手里...”
慕容覃东皱着眉,微微道:“婉君...我是在说我们之间的事...”
“哼!戴面具的占我家宅,夺我宝剑,今夜我便要去找他,谁也别想拦我!”
她说着话,内心却刺痛着,打断慕容覃东的同时,便起身离开。
阻止了对方的柔情攻势,也躲过了她留下就必须作出的“表态”。
心中却怅然,暗道:“东郎...对不起...原谅我还不能给你答案...”
转身的刹那,她不愿被慕容覃东看到的...是自己此时的感伤。
同一时间。
元博正身在卿园那间宽大豪华的书房里转悠着,看着此前上官锦留下还未被搬走的物件,目光环视,兜兜转转。
却忽然打了个喷嚏,令他不由暗想:咦,有人在想我?
不会是那两个人吧?
以她那个性格,今夜必定会来吧?
如此想到,元博幽幽一笑。
入夜以后。
元博在后花园的凉亭中煮了茶,茶具却准备了三套,身边不带一名侍卫,漫不经心的喝着茶,就像是在等什么人。
而那柄从上官大小姐手中抢来的弄情剑,就靠在面前的石桌旁。
没多久,两道人影飞入卿园内,瞒过了府外巡视的白羽兵,元博新招的府卫同样无人知晓。
两人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落在元博不远处,其中一人急不可耐,目光落在弄情剑上,便迅速出手甩出了三道暗器。
暗器飞速击向元博的同时,那人亦出手成爪,抓向他身边的弄情剑。
元博轻笑,赶在来人冲到之前,抢先一步拔剑出鞘,挡飞暗器的同时,又挥出一剑。
呼!
若有似无的剑气横生,将来人逼退了回去。
若非另外一人此时出手帮她顶了一下,怕是还要连续倒退几步,这还是元博故意留手的情况下。
不得不说的是,许君卿在他身上下的阴阳蛊,当真有奇效。
不仅能让元博左肩的伤比常人愈合得更快,功力还犹有增长。
“哼!”
某人冷哼一声,正要再次出手,却被拦住。
一身夜行衣的上官大小姐,原本冲动,不懂内敛隐晦的脾性仍在,此时竟开口道:“拦我干嘛?打那个戴面具的...”
随行的慕容覃东哭笑不得,索性也不再掩饰道:“婉君,还打什么?没看到他已经准备好了三个茶杯吗?他已知我们会来...”
元博一笑,道:“还是大公子锐眼啊,那便请坐吧。”
他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石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