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情况。
正所谓“物极必反”,元博本该无限惊骇,此时反倒彻底冷静了下来。
脑中思绪快速飞转起来,双眼犹如“摄录机”一样,环视着萧胜昊被刺的现场。
萧胜昊的书案上,墨水倾倒,无数毛笔散落,面前还吐了一口血迹,有很明显“争执”过的痕迹。
但元博还未走进书房时,并没有听见房中传出任何争吵或者争斗的声响。
“许君卿”却在两人进来后,忽然指认是他们刺伤了萧胜昊,这点尤为不可思议。
不过现在,却并非纠结“许君卿”为何明眼栽赃的时候。
经过她这么一声大喊,宗人府内的禁卫军不出片刻便会赶来,继而对元博二人进行“人赃并获”。
“许君卿”与萧胜昊是父女关系,又是被朝廷赐封的郡主,若禁卫军要选择一方信任的话,肯定会先选择她。
宗人府的书房平时能进来的人不多,此时屋里院外也就有四人。
萧胜昊重伤濒死,元博二人被指认为凶手,有“许君卿”作证。
换言之,这几乎成了一桩铁案。
虽然站在元博的角度来说,这栽赃的手段未免有些过于“露骨”,但这并不影响最后的结果。
“许君卿”大喊一声后,便跌跌撞撞地朝院外走去,无比惊慌的神色,演技十分在线。
危机感油然而生,元博思虑着眼前该如何破局。
正在这时,忽见萧胜昊逐渐黯淡的眼神望向元博,右手无力的抬起,煞白的嘴唇微张,似有话要说的样子。
一旁的华平安冷汗不已,“王爷似乎有话要说,可能是凶手的线索。快...”
说着,便要凑上前去。
元博却一把拉住他,正色道:“站着别动。”
而后,自己则快速来到萧胜昊面前。
萧胜昊本就垂垂老矣,胸口被刺一刀,已然强弩之末,回天乏术。
回光返照之际,却还能猛然抓住元博的衣角一拉,并在元博耳边断续地说了几个字。
但声音微如蚊蝇,就连隔着不远的华平安也未能听见。
元博听着,面色更加凝重,站直身躯后,像是在心中做出了某种艰难的决定,转头对华平安说道:“有三件事,你一定办好。第一,禁卫军一来,你便和靖媛郡主一样指认我就是杀死王爷的凶手;第二,我一入狱中,你设法让崔三和张余来见我。崔三身上有太常令,见我不难。第三,你要抢先一步将幽州的情况告知寺卿,寺卿得知后,自懂安排。”
说完,快速闪到华平安面前,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华平安咋了咋舌,“让我也指认你?禁卫军能信吗?”
“没错!别管信不信,你只需照做。与其两人一起入狱,你在外边的用处更大。你能轻易弄到军器监的材料,在幽州城必定有些隐晦的关系,办成这三件事对你来说不难吧?”
“可是...”
话说之间,一群禁卫军已经张牙舞爪的冲进了书房的院子。
时间紧迫,元博来不及再跟华平安解释,赶忙道:“你有多久没有受伤了?记住,按我说的办,事关你我生死。”
语毕,猛然出手一掌击在华平安的胸前,将之击飞出书房外。
这一掌力道恰到好处,华平安飞出书房,落地吐了一口血,但实则受伤不重。
而这厮起身后,面对围过来的禁卫军,慌张大喊道:“速来擒贼,刺伤王爷的凶手就在书房。吾是受人胁迫来此,太学院正乃为吾师,太宰吴道庭是我姐夫...救我...”
听此,元博一惊,差点跌倒,暗道:我去!华平安这货的背景这么深?当朝宰相是他姐夫?
但手上并未停滞,立即将书房的门关严,并落下了门栓。
回过头时,又见萧胜昊投来目光,便又回到了他身边扶了一下,“王爷...”
萧胜昊涣散的眼神,断断续续道:“孤....将死....送...孤...一程...”
他微颤的嘴唇,目光斜视到自己胸前的短刃上,又转向元博。
元博自知他的意思,这一刀已然切断了萧胜昊的生机,再难复返。
此时多留一刻,便多一刻痛苦,便想借元博之手早点解脱。
书房外的禁卫军赶到,但未知萧胜昊的生死情况,倒也没有贸然攻入。
元博定神看了他几秒,微叹了一口气,左手缓缓握在了刀柄之上,而后用力一按...
萧胜昊猛然一个抽搐的反应,瞳孔暴突,下一刻呼出最后一口气后,彻底软了下去。
同一时间。
书房门被人大力撞开,一队金甲禁卫军闯了进来,恰好见到元博的手放在萧胜昊胸前的凶器上,更加坐实了他杀人的嫌疑。
禁卫军随即二话不说,蜂拥持刀砍向了元博。
元博迅速出手,夺下一人的刀后,逼退众人,顺势从窗口跳出了书房外。
第一批赶到的禁卫军只有十余人,元博倒也不费周张就将之放倒。
但更多的援手仍源源不断地赶来,不仅有齐备的禁军弓弩手,还有幽州军的影子。
宗人府,身为皇室宗族的监察机构,素来由禁卫军执守。虽只有一千人禁卫的编制,但也可见皇帝对之重视。
事发幽州府,幽州军出现既是责无旁贷,也是理所当然。
一路从书房杀到正厅大院,元博手中的刀已经出现了豁口,血迹斑斑。
整座宅邸已经被重重包围,插翅难飞。
元博一早就有“入狱”的想法,这才让华平安明哲保身,去帮他做那三件事。
此时的反抗,也不过是做做样子。
见到官兵的合围已经成形,元博索性将刀收起,冷冷道:“大宗令被刺,凶手另有其人。尔等不问缘由,便要捉拿本官。难道想私自定夺吗?幽州刺史何在?本官要见他。”
话声刚落,官军之中一阵响动。
“许君卿”在几名禁卫的防护下,排众而出,冷语道:“哼!逆贼,你居心不轨,胆敢行刺大宗令,其罪当诛。竟还敢狂言见幽州刺史?识趣的,便俯首就缚,兴许死前还能少些痛苦。”
元博一笑,倒是将手中长刀插入了面前的地上,青石板铺成的地面竟应声裂开,“好!本官可以就缚,但并非自认是行刺大宗令的凶手。且,本官乃朝廷钦命的七品寺丞,持执剑令,皇命在身。要拿我,当有陛下的圣谕,三法司以及吏部的手令。”
“休得强辞!本郡主亲眼见到你残杀吾父,并有禁军为证,你还想狡辩?三司法令,待禀明陛下之后,自会下达。你现在是降与不降?来人,将之拿下,先打入幽州大狱,等候圣裁。”
元博冷笑,却也没再反抗,任由官军上前。
...
正午的时候,幽州大狱中。
因为涉及杀人案,死者还是当朝大宗令,罪名重大。
元博被暂时单独关押,手脚上都带着镣铐,昏暗的囚室里潮湿无比,碗口大的通风口处透进一丝浅浅的阳光。
单独关押重犯的囚室,四面墙壁都镶嵌着铁板,连地面也不例外,唯一的铁门也是实心铸铁,牢不可破。
元博身在其中,四下观察了一番,幽幽浅笑,却没有一丝身陷囹圄的紧张感。
他虽入大狱,但仍是官身,且身有皇命,未有朝廷法令之前,倒也无人敢对他用刑。
心中正寻思着“许君卿”为何突然变成了郡主,又是为何要陷害他。
囚室外隐隐传来了几声争吵,打断了元博的思绪。
片刻后,铁门被打开,张余走进了囚室内。
同行而来的崔三则手持太常令,在门口处,挡住了试图上前的禁军和狱卒。
这枚太常令上面有皇家的标记,显然是出自于皇帝之手。
元博是从万宗德手中得到的这枚令牌,但不出其二,是皇帝授意为之。
且先不谈皇帝为何会暗中给元博太常令,单说此牌的威慑力,便足以让崔、张二人进入大狱,见到元博。
一见面,看到元博身上的枷锁,张余愕然道:“头儿,你这是...大宗令为何身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元博目光一转,并未解释,反口问道:“此事先不急着谈,荀济那边怎么样?可有见到人?”
张余点头道:“人已经拿下,暂时软禁在军器监中,由军器监的兵甲看管。本想让你亲自去一趟,谁知...”
“好!但军器监之人不可信,出去之后,带着荀济去幽州军营,找一个叫钟兰兰的人。就说我让你们去的,她自会见你们。”
“那头儿你怎么办?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设法将你救出大狱吗?”
“不,这大狱是我自愿进的。想出去,却也不难。只需等一个人来,本官便可戴罪脱身。”
张余犹豫半分,倒也没再多问,转而道:“那,头儿可还有其他交代?”
元博皱了皱眉,却是喊了崔三一声。
崔三闻言,连忙转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