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震撼之至。
锦衣男出手屠杀铁面官的手段尤为干净利落,铁面官毫无反手之力,乃至连逃走的欲望都没有。
当日在梧桐小院之时,更是能瞒住元博的警觉,在小屋内留下了“老地方见”的字条,可见其武艺超绝,远在元博之上。
如此高手,竟在离开元博视线的短短几分钟之内,被人斩首于密道内。
那么,杀他之人又该是如何可怕的人物?
元博手心沁出了冷汗,死死望向密道的入口处。
下一刻,入口处出现了一道红色的身影,手上拿着一柄三尺朴刀,刀口上还淌着血,正缓步走出。
脸上同样戴着红色面具,与铁面官佩戴的样式小同大异,腰间悬着一枚腰牌,竟刻着“刑部”二字。
元博冷峻之余,未及反应。
崔三已经惊讶道:“你...你是...红衣判官?”
红衣人走到两人面前,一身冷冽的杀气,目光落在元博身上,口中却像是在回复崔三的话,淡漠道:“你倒是有几分眼力。”
元博也看着红衣人,强装镇定道:“何为红衣判官?”
崔三咽了一口吐沫,冷汗道:“三法司暗卫,大理寺有铁面官,刑部...有红衣判官。都察院的廷尉府...”
红衣人打断了一句:“廷尉府有“不良人”!”
说话的同时,他收回了自己朴刀,一身的杀气敛去,似乎并不想对元博二人动手。
大燕朝三法司,大理寺与都察院麾下的廷尉府都有缉查之权,设置暗卫搜集情报,乃理所当然之事。
刑部主管刑法编册及天下大狱的看守,并无查案的权力,只为其他两司提供必要的验尸文书以及法理条文上的疏通。
不过,天下大狱何其多,要想管住牢狱中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并不容易。
因此,刑部座下的红甲兵倒是三司中兵员编制最多的,多达十万众,分布天下各州。
当中便有一支神秘的暗卫组织,以“判官”之名统称,专治逃犯捉拿、越狱者的追缉。
而“判官”之中的首领,身着红衣长袍,配三尺血红朴刀,腰悬刑部“天”字号令牌,便谓之红衣大判官。
与大理寺铁面官的“金面人”,廷尉府的“不良帅”,并称大燕朝三大“阎罗”。
三法司的暗卫组织虽然神秘,若非有一定的职衔万难接触,但基本的层次架构却也不是什么大秘密。
元博未能完全继承前身的记忆,此时倒是显得有些孤陋寡闻。
崔三便是从红衣人手中标志性的朴刀,以及腰间的天字号令牌,判断出他的身份。
元博了然后,却大感意外。
红衣判官的职责是追捕逃犯和越狱者,为何会出现在此,并出手斩杀了锦衣男?
锦衣男虽深有猫腻,牵涉军械案,但仍未定罪,理论上还不属于刑部的追查范围。
除非,此人的真实身份与刑部早有关联。
而且,红衣判官是从锦衣男的密道中出现,似乎对此处已然极为了解。
那么,他为何不早早动手,而是等到元博突袭之后,方才出手杀人?
这名刑部的红衣大判官,究竟有何真实目的?
怀揣着无数疑问,元博在红衣人即将转身离开时,叫住了他:“等等!元某略有疑惑,不知大判官可否解惑?”
红衣人停住脚步,微微侧头,“说!”
“大判官为何此时杀人?此人牵涉我大理寺案件,关乎铁面官被渗透的真相。即便是要杀,也该由大理寺出手。大判官如此僭越杀人,刑部可知晓,陛下可知晓?或者说大判官知道此人的真实身份,他是逃犯?”
“你的问题太多了。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会死得很快,元大人不觉得吗?你应该学学本官,有些事情选择视而不见。就好比本官并未向你询问,当初为何与这个锦衣人合谋陷害魏国公,他又为何愿意“自废武功”助你上位一样。”
“你...”
元博语塞当场。
红衣人此言犹有所指,却是要和元博相互保守秘密的意思。
这也间接说明他斩杀此人,确实乃僭越之举,并非朝廷或者刑部的意思,而是出自于自身的某种私心。
红衣人一早便躲在密道内,听到了锦衣男与元博的所有对话。
而元博的前身与锦衣男在公主失踪案中有所勾连一事,若是被曝出去,便是诛连九族的大罪。
红衣人如此说话的潜台词,不外乎是:你若当我僭越杀人之事视而不见,那么你与逆贼勾连,陷害上官锦一事也就不会有人知晓。
这既是一种交换,也相当于一种无形的威胁。
见到元博沉默不已的模样,红衣男呵呵一笑,“元大人不说话,想必是明白了本官的意思。那么本官不如再送你一个顺水人情,你喊来的山贼此时正深陷杀机,若想救他们,就跟我来。”
听此,元博猛然回神,心中暗呼不妙。
伏龙山贼进攻裘记布庄,闹出了极大的动静,肯定惊动到了徐阳守军和县衙的府兵。
山贼手持私铸的弓弩,成群结队,围杀商户私宅,这可是等同叛逆的大罪。
徐阳守军可不会好说话,此番若赶来,必然会出手剿灭许君卿等人。
还有,徐阳守军要是和铁面官一样早已被渗透,那么情况便更加难以控制。
元博此前被锦衣男自爆“身份”惊到,倒是忽略了这点危机。
这时,只能慌忙跟随红衣人走进了密道。
没多久,通过密道来到布庄的院子中,三人跃上了一处房顶隐藏起来。
可见不远处,徐阳守军果然已经出现,上千人马围住了此处。
除了斩杀铁面官之外,也将一众山贼堵在了一处角落中。
数百盾牌兵摆出一道扇形的围攻之势,身后仍有几排弓箭手正拉着满弓,对准蜷缩一角的山贼。
如此形势,优劣明显。
徐阳守军人数众多,一旦下令出手,伏龙山贼必亡。
远在几百米外的许君卿也并不好过,此时正遭遇着官军的轮番攻击,塔楼失守也只是时间问题。
为首的正是徐阳县的县令,身边还跟着一名银甲“将军”,恐怕便是这徐阳三千守军的主将。
一身七品蓝衣官袍的徐阳县令排众而出,显得洋洋得意,此时指着一众被围的山贼说道:“尔等逆贼,还不就缚?”
伏龙山贼颇具血性,明知不敌,但没有许君卿的命令倒也不愿就此屈服。
其中,也不知谁人怒哼了一声:“哼!狗官,要战便来,谈何就缚?”
说话之间,一道冷箭猛然射出,直直击向县令的眉心处。
徐阳县令顿时一惊,稍稍缩了缩脑袋,赶紧躲到身旁的一名士兵身后,头上的官帽却被箭矢击飞,使之冷汗不已。
稍稍缓和之后,县令大怒道:“大胆...来人啊,给本官杀了这些逆贼...”
他喊得声嘶力竭,全场士兵却无一人动手。
显然这名县令的话,并不足以使动官军。
徐阳县是一座军城,县令身为父母官没错,但只是主政,无用兵之权。
也就是说,下令还得是掌军主将说了算。
徐阳县令面色铁青,见自己一声令下,兵卒不为所动,难免尴尬。
转而望向身侧的“将军”,说道:“将军还不下令诛贼?”
那将军闻言,蓦然一笑,抽出腰间长刀,本以为是要听从县令的意思。
没想到,却是一刀刺进了县令的胸膛。
县令圆目暴突,难以置信的倒了下去,口中溢血不止,怕是活不成了。
与此同时,从官军的人群中,突然走出一名看似毫不起眼的小兵,来到倒地的县令身前,颇有鄙夷的意味,道:“这些人说得没错,你确实是个狗官。这些年你执掌徐阳政务,没少中饱私囊,搜刮民膏吧?许你速死,已是宽待。”
说完,竟一脚踩断了县令的喉骨。
而后回身,往远处看去一眼,赫然是元博三人藏身的方向。
元博不免骇然,这名小兵显然不是泛泛之辈。
下一刻,徐阳守军的主将,对之弯下腰,喊了一声“大人”。
而那位小兵模样的“大人”闻若不知,并未回应,反倒是轻身一跃。
几个起落后,犹如鬼魅般来到元博三人藏身的房顶。
元博自知暴露,便索性直接站起了身子。
一旁的红衣人笑道:“你可知他是谁?”
元博狐疑万分,深沉地望着眼前此人,脑中并无半点印象。
仍是崔三在见到“小兵”拇指上的玉扳指后,大惊道:“廷尉府不良帅...”
三法司的暗卫,竟同时出现在这小小的徐阳县城。
而且,还来了两司的暗卫首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