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网成擒

胡同中,崔三等了差不多半刻钟时间后。

一道黑影悄然出现在胡同口处,面具之下略带冷眼的瞳孔盯向阴影处的崔三,沉声道:“何人在此吹响集结令?”

崔三将手中的竹哨暴露在月光之下,冷冷回道:“执令者!还不跪下?”

铁面官的身份隐秘,原则上,除了万宗德手里有一份他们的名册之外,便再无人知晓。

在外的大理寺官员,如果需要铁面官的帮助,只有两种方式可以联系到。

第一,是万宗德的寺卿文书与暗号。

第二,就是便是此时崔三手中的竹哨集结令。

而一般来说,竹哨的持有者必是上官。

因此,崔三言称让这名出现的铁面官跪下,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名铁面官却似乎极为犹豫的样子,沉默了半分后,这才很不情愿地跪下,道:“见过上官,不知上官召集所为何事?你...不是已经前往幽州了吗?”

崔三冷声道:“本官刚从京城赶来,何时说过要去幽州?”

铁面官目光微闪,“刚从京城来?这么说,大人并非此前发过集结令的那位?”

此人说着话,黑袍之下的双手猛然一动,眼神逐渐狠厉。

潜伏在不远处房顶上的元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并暗自戒备起来。

他能清晰感觉到当崔三声称自己刚从京城来时,那名铁面官的身上蒸腾起一股无形的杀意。

崔三佯装冷漠道:“哼!三法司的暗卫,名义上由三司主官统领,但暗地里皆是直隶陛下。你不会认为天下只有一名执令者吧?”

铁面官回道:“那倒不是。”

“既不是,你废话什么?陛下说了,你们暗查之事进展太慢,龙颜不悦。即刻起,命尔等返回京城。徐阳,乃至幽州府之事,皆由另外的人来接手。可知?”

崔三说着话,回身直面那名铁面官。

但他蒙着面,又身在暗影处有所掩饰,倒也没让铁面官看清真容。

闻言,铁面官显然犹为诧异,道:“陛下有此意?那...可有调令文书?”

“混账!本官身为执令者,通传圣意,还需什么调令文书?你是在质疑本官,还是想抗旨?”

崔三大怒的样子,拔出了自己的腰间长刀,接着怒道:“尔等身为暗卫,当知规矩。违令者,本官皆有先斩后奏之权。”

他声色俱厉,边说话,边持刀缓缓走向那名铁面官。

房顶上的元博此时望去,可见铁面官的手已然暗中握住了身后斩马朴刀的刀柄,大有可能会瞬间爆起,挥向崔三的意思。

元博肃然的脸色,当即捡过身边一块碎瓦片,凝神以待。

只要那名铁面官敢出手,元博便会以碎瓦片为暗器,击杀对方。

却不知为何,与崔三僵持了几秒后,铁面官松开刀柄,后退了一步,躬手道:“卑职不敢,这就连夜赶回京城。”

说完,人已起身遁去。

而那人虽声称连夜赶回京城,在脱离崔三的视线后,却并未赶往城门的方向,反倒是消失在了南城的夜色中。

元博目光所至,皆已了然,微微浅笑。

从房顶上跃下之后,又跟崔三交代了几句,便转身折返回百米外的小巷口与许君卿见面。

“许寨主,你在这一带经营多年,与突厥人做过交易,城中的内应必然不少。若已经按照本官的吩咐去做,南城此时何人出没,想必都无法逃过你的眼线。也就是说,刚才出现的那名铁面官去往何处,你定有办法查到。对吗?”

元博轻笑道。

许君卿望了他一眼,虽不说话,却也有默认的意思。

回身与旁边的一名山贼耳语两声后,山贼顿首,快速隐于阴影处。

这群被策反的铁面官很可能已经得知了元博的身份,知道元博初任寺丞,并不熟悉铁面官组织的架构与运作。

故此,在客栈之时,他们只派来了一人相见,深有试探的意味。

铁面官身份独立且隐秘,彼此之间不认识,甚至不知道有同伴的存在。

即便在收到“集结令”的情况下,为了身份保密,也不会同时现身相见,而是逐个暗中接触执令者。

仅有一人现身的情况下,说明必有猫腻。

铁面官之间或许已经互通身份,并形成某种了某种默契。

而这些人中间,肯定有一个头领在背后执掌。

元博要想将这些奸细连根拔起,就必须连同其首脑一网成擒,方能绝除后患。

让崔三假扮另一名“执令者”,假传皇帝的旨意,除了是要探析这些人的虚实之外,也有设法找出他们“老巢”的意思。

铁面官现身相见,得知有另外的“执令者”,肯定会上报他们的幕后首脑。

这时,只需跟踪那些出现的铁面官,便可得知他们的确切位置。

元博在龙头短刃上留下的金鳞粉,使崔三追踪到了南城区。

但南城很大,大肆搜查暗访,恐会打草惊蛇。

用“执令者”身份引出对方,是最为合适的方式。

许君卿的眼线遍布全城,有了元博的指引,她早已“监视”整个南城。

铁面官虽擅长隐匿,但一出现,行踪便再难掩饰。

没多久,那名被许君卿派去探听消息的山贼折返,带来了一个消息:

“大当家,姑爷,据城中眼线的消息,那名与崔三爷接触后离开的铁面官并未出城,而是进入了南城裘记染布坊的工场。”

“裘记布庄?”

许君卿听后,默念了一句,似乎对这家布庄工场有些了解,接道:“那家工场的幕后老板是突厥人...”

元博眉目一动,“突厥人?铁面官进入突厥人的店面,难道说这些人被策反,当中有突厥人的因素使然?”

许君卿却是小哼一声,“管他那么多,既然知道铁面官藏身布庄,咱们把它给端了,不就知道答案了?”

说完,便想对手下的山贼传令。

元博赶忙阻止道:“慢着!现在只知道铁面官进入了裘记布庄,但他们如何出现还犹未可知。如果那名铁面官只是以布庄伙计的身份作为掩饰,他们的老巢在其他地方呢?在完全确定之前,不可妄动。让你的人严密监察,看看铁面官是从哪里出现,并最后在何处消失不见。”

“前来面见崔三的铁面官,不会只此一人。我们探明之后,再出手不迟。”

许君卿闻言,倒也觉得有理。

单以一名铁面官进入裘记布庄,就断定那里是他们的老巢,其实并不严谨。

一旦扑了个空,便会惊动全局。

顿了顿后,她犹有思虑,回头对手下的山贼说道:“再探!重点要知道铁面官从何处而来。”

山贼点头离去。

崔三这边。

果不其然!

随着第一名铁面官的退走,在短短的两刻钟时间内,就接连有无数人前来相见。

崔三按照元博的指示,以同样的理由将他们都“调”回京城。

而这些后来之人的反应,都显得极为干脆,并未拖泥带水,很“坚决”便遵从了退出徐阳县的命令。

背后却是阳奉阴违,各自消失在南城各大街区中。

又过了大概半个小时后,许君卿的山贼探子再次传来消息。

崔三前后接触了不下二十余个铁面官,这些人的行踪都极为飘忽诡异,很难完全洞悉他们由何时何地出现,而且最后消失的位置也不尽相同。

不过,伏龙山山贼的眼线小有本事,倒也探知到了其中几人简短的活动轨迹。

在一张粗略绘制的徐阳县草图上,山贼用朱砂笔做了几处标记,标明了其中几个铁面官从出现到消失的足迹。

令人颇为意外的是,除了那第一个出现的人外,便再无铁面官进入裘记布庄。

换言之,“裘记布庄”还真有可能只是其中某人掩饰身份的场所而已。

不过,元博却是看出了一些别样的隐晦。

这些人最后消失的位置,虽不尽相同,但似乎都围绕在裘记布庄附近,隔着并不远。

假设在这些位置点上都设置一条密道,暗中进入裘记布庄,倒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

元博隐隐有种预感,这些铁面官看似分散离开,实则也显现出归集一处的可能。

那么,作为这些位置点的“中心”,裘记布庄便不能排除是他们老巢的嫌疑。

一念至此,元博在草图上画了一个圈,说道:“许寨主,让你的人守在图中所示位置的范围。我们直面冲击裘记布庄,若有人趁乱突围,必须设法堵截。还有,铁面官消失的位置可能藏有连通裘记布庄的密道,要重点坚守,不可放过一人。尤其是其贼首!”

许君卿接过元博手中的草图一看,皱眉道:“你画的位置范围不小,我的人恐怕围不过来。而且,一旦发生争斗,必会惊动徐阳守军。我们的身份是山贼,与官军势同水火...”

元博笑道:“无妨!徐阳守军是敌是友,虽不明朗。但关键时候,只能赌一赌。”

说完,便从小巷中一跃而起,不再掩饰自己的气息,掠向崔三的位置。

与此同时,正在与一名铁面官接触的崔三,察觉到百米开外正迅速赶来的元博,当即抽出腰间长刀,极其突兀般斩向铁面官的脖颈。

那名铁面官始料未及,连哼声的机会都没有,便已血洒当场。

许君卿亦不再犹豫,转身对手下的山贼,正色道:“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