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散是...”
张余刚想解释,却忽然被司空小小一声咳嗽打断了。
看得出来,司空小小对这“惊魂散”尤为避讳。
元博刚想再问,却忽听崔三这时插嘴,“居然是惊魂散?头儿我好像知道一点...”
闻言,元博眼前一亮,他正愁着如何让司空小小和张余说出隐秘,崔三却似乎也知道,倒是意外的“及时雨”。
便道:“说!”
崔三点头道:“头儿,你或许还不知道,我在入职大理寺之前,曾做过守城卒。听一些老兵说过这惊魂散。此物亦药亦毒,服用之后会让人失去痛觉,变得残忍嗜杀,癫狂难以自控。但却是出自军器监,一般只用于边关的军中。”
听此,元博大为诧异:“军器监?军器监不是专门为军队打造器械的吗?也出毒药?又为何给兵卒使用这种偏门的毒药?”
崔三回道:“大燕朝四面强敌环伺,北有突厥、契丹,西临吐蕃、波斯,南部出海口有南洋诸国觊觎,除去东面与新罗交好之外。这些外邦早已垂涎我中原腹地已久,虽表面友好,但边关却也偶有战事发生。”
“当年陛下登基之后,为保国土平安,边关稳固。命军器监领头,广召奇人异士,研制了一种名为惊魂散的药,派发到边关将士手中。一旦有战事起,敌军攻城,边关告急,守城的将士便会服用惊魂散,继而变得毫无痛觉,成为一介杀戮机器,以此坚守城池。将来犯之敌,攘于国土之外。”
元博听后,深感唏嘘。
自古家国当前,不无勇夫。
边疆将士为保国土安宁,临危之际,不惜服用激发自身潜能的药物,誓与敌军血战,保家卫国,乃是英雄气概。
而朝廷有此决断,让边关将士临危服用这类“致幻”的药物,于伦理上犹有过之,但在家国的大义面前,却也无可厚非。
边关若失守,身后的黎民百姓便会生灵涂炭,家将无家,又何以为国?
得知“惊魂散”的来历,元博心中犹见感慨。
而此药既是军器监所出,便算军械,当属绝密。
理论上不该出现在民间,司空小小和张余之前的隐瞒,或许就是要掩饰司空淼私造“禁药”。
但司空淼为何要私造“惊魂散”?
他若想自杀,有太多的方式,为何要冒险造出惊魂散,再借张余之手自杀?
司空淼身为京城名医,见多识广,能造出惊魂散,这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为何多此一举,还要让自己的弟子深陷杀人漩涡?
顿了顿,元博深沉开口道:“也就是说,司空神医本就想死,正好遇上张余来访,便对张余使用了惊魂散,借张余之手自杀。而张余跟随神医多年,自然也知道此药的作用。杀人虽非本意,却也有杀人之实,故而自认凶手。”
这话说完,在场的四人都没有表示异议。
“但司空神医即便要自杀,也大可不必用这种方式。他难道不懂私造禁药,是有违朝例的吗?最不解的一点是,他为何选了张余?他又是因何想不通,要自杀的?”
元博随即抛出了自己另外的疑问。
司空小小这时接道:“行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吾父为何选了张余,又因何想不开自杀,你不必知道也罢!”
元博看了她一眼,正色道:“如果本官一定要知道呢?你敢不说?”
司空小小愕然,但倔强道:“就是不说,你还能杀了我?”
元博闻言,忽然脸色一松,笑道:“那倒不至于。不过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司空神医曾进过宫,而且就在最近几个月之前,但他进宫能做什么?”
司空小小面色闪烁,道:“吾父乃是神医,其医术比肩宫廷御医,有过之而无不及。进宫自是奉旨为宫中贵人看病,有何奇怪?”
“不奇怪!但若进宫看病之后,便有了自杀的想法,就奇怪了。而他看的不是其他皇子妃嫔,是陛下,对吧?”元博缓缓道。
司空小小脸色突变,吞吐道:“胡说...你莫要胡言乱语,陛下有整个太医院看着,岂会用到吾父瞧病?再说了,陛下身体康健,并无隐疾...”
“哦?是吗?本官只是猜测,并未肯定。倒是小神医肯定地说陛下身体康健,这从何说起啊?难道你也给陛下看过病?那日,白羽兵可是在宫门前将你接到本官府上的...”
“你...我也是猜的。我猜陛下身体康健不行吗?”
“行!只是私自妄议龙体,也是死罪!”
“你...我懒得和你说话。”
说完,司空小小竟想转身离开。
崔三赶紧将她拦住。
元博随后道:“小神医也不必再隐瞒,明白人面前不装糊涂。司空淼为陛下看过病,深知陛下的病情。而他突然萌生了自杀的想法,可能是遭遇了某种胁迫,而不得已想了结生命。例如,有人逼他说出陛下的病情,或者想让他谋害陛下。他自知无法反抗,唯有以死了事。是与不是?”
他的这个猜测,关乎甚大,令几人听后都莫敢搭话。
若情况属实,有人想要知道皇帝的病情,其目的大概率便是想要谋逆。
半晌后,司空小小才道:“你莫要再妄自猜测。若当真如此,吾父必会上告朝廷,让陛下做主,何须自杀?”
司空小小如此一问,倒也说明了一点,她对司空淼自杀的原因其实也并不知情,只是单纯的知道司空淼给皇帝看过病。
元博深沉道:“如果他为了护住某人的安危呢?比如你,还有整个神农居的弟子。”
张余眉目微闪道:“头儿,你是意思是胁迫师尊说出陛下病情之人,以师妹和众弟子的性命要挟,想让师尊妥协。而师尊两相为难之下,不愿说出陛下病情,又不忍众弟子死于贼手,所以才想到了自杀?师尊一死,背后之人即便再杀人,也达不到目的。故而,便也不会再冒险?”
“你觉得没有可能吗?”
“可是谁最有可能觊觎陛下的病情?”
元博却没有理会张余的这个疑问,反问道:“据你所知,服用了惊魂散,后果会怎样?除了失去痛觉、癫狂之外,是否还能保持理智?”
张余没有思考多久,便回道:“惊魂散的副作用极强,莫说能保持理智,即便是药效过后,亦回天无术,只能力竭而亡。”
“那就不对了。中了惊魂散之毒,如果最终只能力竭而亡的话,你为何没事?”
“这...”
“而且,我曾亲眼见过司空淼的死状,他死在自己的书桌前,被人砍下头颅,脸上还被刻了字。若你无法保持理智,如何能刻字?”
元博此言,顿时让三人惊骇起来。
张余若是在中毒失去了理智的情况下,杀死司空淼。
那必然无法在他脸上刻下“禽兽当死”这四个字,而且最终张余也没有力竭而亡,只是晕倒当场而已。
换言之,以元博最终的推论,司空淼竟不是死于张余之手。
张余或许也并没有中“惊魂散”之毒,亦或当中发生了什么意外之事。
“但司空淼为何要用惊魂散?不是张余癫狂杀死了他,难道凶手另有其人?当时屋中还有其他人?”
元博深沉的脸色,怀抱着自己的官刀,脑中陷入了沉重的思考,不由自主地来回踱步起来。
半晌后,猛然大惊起来:
“如果司空淼用惊魂散不是为了自杀,而是想要给我们留下某人的线索呢?当时,房中定然还有第三者在场。而有人来过,就必会留下蛛丝马迹...”
“司空小小,这间屋子有没有被人大肆清扫过?除了移走尸体之外,房中移动的东西可都还在?”
司空小小看得出来,元博必然是推测到了什么,此时赶忙回道:“书房已然被全部打扫过,但房中的东西除了清扫,倒也没有换过。”
听此,元博心中大失所望,房间被大肆清扫过,也就是说即便当时房中有第三者,并留下过某种痕迹,如今也已难以再找到。
这时,崔三却来了一句:“小神医此话并不严谨,房梁上你们可曾打扫过?”
闻言,三人一愕,并同时将目光投向房梁。
元博更是施展轻功,跃到了房梁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