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乱葬岗。
丧葬之地,素来受人避讳,尤其是像这样无主的乱坟岗。
崔三领头,包揽下了埋尸的苦差,借口让随行的禁卫军先行离去,自己则驾着板车深入坟地。
到了预先挖好的土坑时,却发现早有两名身穿白羽兵铠甲的人在等候。
崔三有些疑惑,乱葬岗一向很少人会踏足,白羽兵为何在此?
而且,在计划换走上官锦之前,此处也已经被隔离过,不该有其他人出现才对。
怕是元博唯恐崔三一人无法办妥此事,故而暗中派人前来协助。
一见面,对方便盯在装有尸体和上官锦的板车上,抬手道:“尸体都在这了吗?主上有令,转手我们二人即可。”
闻言,崔三微微皱眉,主上?
元博从来不会以“主上”自称,也就是说此二人并非元博派来。
崔三顿时警惕起来,反问道:“主上?敢问主上是哪位?你二人面生,虽身穿白甲,但并不像是白羽兵之人...”
说着话,崔三不由握向了腰间的刀柄。
那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道:“这位大人还真是眼尖,那不知可认得此令牌?”
崔三一看,竟是皇宫禁卫的腰牌。
换言之,此二人必是出自皇宫,而崔三明明已经支走了所有禁卫...
换走上官锦的计划,除了元博和崔三之外,也就只有皇后上官瑛知道细节。
那便是皇后派来的?如果是皇后,称之“主上”便顺理成章了。
崔三转而后退了一步,躬手道:“认得!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但我们事先不都说好了吗?皇后为何又要我们转手?”
两名“白羽兵”又对视了一眼,道:“主上的意思,岂由我等猜测?你既知我们身份,只管交出便是。”
“那不知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将魏公送往何处?”
“此事不由你问,且先离开,往后之事再与你们无关。”
说完,二人先开始向前接手板车。
崔三虽仍有疑问,却也不好阻拦。
既然是皇后的意思,那么就算元博在此,也不得不交出上官锦。
而上官锦是皇后的兄长,自是会将他安置妥当。
“那就有劳二位了。”
崔三作了一揖,便转身离开,返回大理寺复命。
...
寺丞室中。
崔三走进去的时候,元博正在案前书写着某种文书。
见到崔三的身影,问道:“你怎么回来那么快?人送到地方了吗?”
崔三坐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回道:“哪儿还用我送,皇后不都派人来了吗?”
元博一听,手上的动作忽然停滞,“什么意思?不可能!皇后已说将此事全权交由我们处理,又怎会贸然介入?即便是临时打算接走上官锦,也必然知会于我,但我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崔三大惊:“不会吧!不是皇后派来的人?可是乱葬岗那两名伪装成白羽兵的人,身带禁卫腰牌。此事,又只有我们和皇后知晓而已。不是皇后派人来,又是何人?”
元博心中一寒,暗呼不妙。
上官锦就好比一个烫手的山芋,以皇后沉稳保守的个性,就连上官家三族被捕入狱,都未曾动用特权前来探视过。此番既与元博合计换走上官锦,又怎会贸然接走他?
将事情都托于元博之手去办,纵然事情败露,她也可以撇清关系。
待此事风声过后,再伺机安排上官锦远离京城,才是最为稳妥的办法。
所以,不论是出自何种考虑,皇后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带走上官锦。
但根据崔三所言,这两人身带禁宫腰牌,显然出自宫中。
那不是皇后,又是谁人?
对方带走上官锦的目的,又是什么?
元博陷入了沉思之中,面色阴晴不定。
上官锦明面上已经被斩首,若再次活生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元博这个监斩官便难辞其咎,罪犯渎职还好说,就怕节外生枝,届时便是水洗也不清。
难道说,在换走上官锦的计划中出现了纰漏?
不过若是走漏风声,为何还能成事?
就在元博百思不得其解,是何人“截胡”带走上官锦之时。
在一个幽暗的地下密室中,从顶部的通风口处斜斜射下一道阳光,照在一名身材高大伟岸的中年人身上。
密室的入口处,石门被推开,走进来一名身穿白甲的人单膝跪下,喊了一声:“主上。”
中年人背对着白甲兵,深沉道:“尸体呢?”
白甲兵略带隐晦,回道:“禀主上,属下遵照主上的意思,试图以宫中禁卫的名义,截下上官锦的尸体。谁知有意外的收获,上官锦居然没死。恐怕是被大理寺的人偷龙转凤,救了下来。”
“你说什么?”
中年人闻言,蓦然转身,目光冷冽盯向那名白甲兵,难掩惊讶之色。
白甲兵却是一笑,转身向后招了招手,随即便有两人架着已然昏厥的上官锦,来到中年人面前。
“主上,属下从大理寺的人手中接过运送尸体的板车,本想带回上官锦的尸体,却发现车上有两个“人”。而活着的那个,赫然是上官锦。”
白甲兵略带得意的说道。
他们本想截获上官锦的尸体,却未曾想截到了人。
中年人冷酷的面容,再三确认面前晕厥之人是上官锦无误后,冷声道:“好呀!皇帝下令将你斩首而死,太便宜你了。孤,本想将你尸身截来,挫骨扬灰,以泄我心头之愤。却没想到你竟未死,看来是老天助我!让孤慢慢将你折磨至死...”
而此时若是元博在场,定会大感惊讶。
因为眼前这位“主上”,竟是离王萧天云。
“浇醒他!”
萧天云冷哼一声后,下令道。
白甲兵发现上官锦之时,他仍是清醒的状态,但未免其发现猫腻后声张,白甲兵便将之击晕。
一盆冷水浇下去之后,上官锦缓缓醒来,见到面前的萧天云,面色突变:“离王...是你...”
萧天云冷笑道:“让孤猜猜,能救你,又愿意救你之人,除了上官瑛之外,便再无其他,对吧?但此事她不好出面,也就是说,大理寺之人也被收买了。你倒是百足之虫,即便倒台了也仍有些本事,竟能策动大理寺之人?说吧!是何人将你换走?那个元博?”
上官锦听此,却也并未爆出元博,转而道:“这还重要吗?你不过是想杀我,老夫已在你手中,任你鱼肉。至于其他人,又何必牵连?”
萧天云大笑起来:“何必牵连?你也算是一代枭臣,位居国公,怎会如此天真浅薄?孤非但要让你生不如死,你的九族之人也必会因你受尽千刀而死。说,当年为何要指使柳无情杀我妻儿?孤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下此狠手?”
上官锦道:“若说柳无情当年并非受我差遣,殿下可信?”
“不是你,是谁?二十几年来,柳无情唯独听从你一人!”
“既是如此,殿下已然认定,为何还要多此一问?没错,就是我让柳无情杀人的,你要怪,就怪我上官锦一人。”
“你撒谎!你与我妻儿并无仇怨,不会无故下手!你在替某人掩饰?是不是那个人?”
“殿下说的那个人是谁?”
“你莫要明知故问!还有,当年那个传闻是不是真的?”
“当年是何年?京城四处都是传闻,殿下又是说的哪一个传闻?”
“哼!你是铁了心做死鸭子,嘴硬?”
上官锦竟冷笑一声,继而便不再开口。
萧天云大怒,随即下令道:“来人,将这狗贼关起来,先鞭刑三十下,然后请大夫为他疗伤。等伤口结疤之后,再重新沿着伤疤继续鞭刑...孤要让他生不如死,受尽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