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元博回到以后,让崔三去将上官大小姐接来,便独自走进了寺丞室。
宫中太监给的那册卷宗,不外乎就是皇后设法弄来的“指认书”。
让整个上官家的人指正上官锦,不论是绑架公主,亦或是勾连柳无情,都只是他一人所为,其余家眷都是被蒙在鼓里。
以上官锦一人之死,换取上官家的存活。
这是一早就定下的策略,也相当于给皇帝一个台阶下,公主被绑,勾连逆贼,这些罪名总要有人来背。
上官锦,终究是逃无所逃。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做法。
暗地里,皇后上官瑛的意思已尤为明确,要元博“狸猫换太子”,救下上官锦。
皇帝一早就给了元博监斩之权,他有足够的便利去替换上官锦的正身。
但这事并不好办,且不说如何瞒过其他监刑者和刽子手,单是救下上官锦后如何将他安置,便是一大难题。
元博幽幽叹气,稍稍整理思绪后,从怀中拿出了那封从惠妃手中得到的书信。
书信是天山的那位师傅写来的,内容到底写了什么,元博从皇宫折返的路上一直尤为关切。
展开一阅,信中内容很短,元博看后却接连面色突变,手心渗出冷汗...
下一刻,他迅速掏出了火折子,将书信全然烧毁,连同灰烬也一并踩碎。
这封信若是落入其他人手中,下一个被斩首必是元博无疑。
而他穿越而来之后所遭遇的种种,都并非偶然。
无形之中,他似乎能感觉到,幕后有一双黑手正在将他推向某种不可逆转的深渊。
信中所言,简短有序,却预言了三师暴毙案和司空淼的死亡:
“元博吾徒,为师惊悉名册现世,证明你的运筹有所成效,当再接再厉。
名册一现,则三师必亡,司空淼必死,皇帝也必会彻查此案。
此案若落入吾徒手中,当草草了事,不可深究。
如果朝廷一定要给此案找出一个凶手,那么凶手必是宣威侯张风晓,可知?
吾徒聪慧,自是了然为师之意。
此信入你手中之时,为师应该已到徐阳,期待与徒儿相见。
切记!
师,谢坤坤。
弘德三十五年,七月初三。”
这封信的署名日期,距离三师暴毙案发生早了几日。
也就是说,在三师没死之前,他这个师傅就已经预言了三人的死亡。
并叮嘱元博,如果此案由他侦查,要草草了事,不用深究谁是凶手。
而名册的出现,鲜少人知道。
众人只知魏国公府惊现逆贼柳无情,却无从得知当中隐藏了一份名册。
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师傅,如何得知?
师傅即便得知,又如何能预测到三师的死亡?
似乎只有一个合理解释,那就是三师可能是死于“师傅”之手!
只有杀人之人,才能有“预言”的本领,或者是参与了杀人。
且他们极有把握,认定出手必能成功,才敢有此肯定的预言。
换言之,真正幕后的凶手,竟是这位“素未蒙面”的师尊?
那么,吴恭紫月是师尊的人?
这封信的内容,将元博指向了另一个可怕的方向。
算起来,像这样的预言,他收到过两次。
一次是前身在某个黑衣人的指引下,预知了萧玥儿将被绑架,而后让他直接去魏国公府找人,最后成功抓捕了上官锦。
第二次便是预言了三师暴毙案。
两次预言之间唯一的偏差是,元博换了一个灵魂,还有并未能按时收到这封来信。
那么,做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两次预言,是否都是这位“师尊”所告知的?
而那个让元博去魏国公府找公主的黑衣人,也是“师尊”派来的?
这个住在天山上的“师尊”,才是整个事件的幕后黑手?
但,当中又有些不合理之处。
信中行文,不难看出“师尊”对元博寄以厚望。
如果当日的黑衣人是师尊的人,那么他为何要在梧桐小院中留下“纸条杀机”,企图除去元博?
背后恐怕更是千丝万缕,纠葛密布。
元博深沉不已,大皱眉头,陷入了一种无法理清头绪的困惑中。
直到崔三带着上官玉清进来后,才幽幽收回心神。
“头儿,想什么呢?”
崔三见他一脸阴郁,问了一句。
元博摆了摆手,言称“无事”,而后执笔写下了几行字,交给上官玉清:“婉君,你跑一趟,将上面的东西买来。等下跟我去一趟诏狱。”
上官玉清接过,看后微微皱眉,刚想说些什么。
元博却示意她不必问询,接道:“你尽管去买,其他的不必多问。”
转头,又对崔三使眼色:“给婉君银子。”
崔三随即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上官玉清。
大小姐走后。
元博正色道:“三,你之前有过仵作的经验,对易容术尤为敏感。当日在府中对面,也是你率先察觉上官玉清脸上有易容的迹象。那么,你易容的本事又如何?”
崔三闻言,颇感一些意外道:“头儿想易容?”
“你先别管,就说你能不能办。”
“可以是可以,但总归比不上行家,但稍稍掩人耳目也是能办到。”
“那好!此事绝密,万万不可对人透露。你去诏狱中找一死囚,要体型与上官锦差不多的。再按照上官锦的容貌,准备一张人脸皮...”
崔三一惊:“头儿你是想...换走上官锦?”
元博并未否认:“是的!有人想我们救他,不得不救。而且说起来,上官锦现在身死,也不是一件好事。他身上的隐秘,必然牵涉重大。先暗中救下他再说。”
崔三寻思了一下:“好。我去准备。”
说完,便转身离去。
元博坐回了书案前,又提笔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将一名白羽兵叫了进来,吩咐道:“此信带入宫中,亲手交予皇后,不可转交他人。”
说完,便将自己身上的后宫腰牌交给对方,接道:“此令牌,能让你在宫中畅行无阻。办完事后,令牌交还皇后。”
白羽兵退去。
不久,上官玉清提着一个食盒返回大理寺。
元博跟她知会了一声,便快步走向诏狱。
路上。
上官玉清面色忧虑,若有所指道:“老爷让我去购置酒菜,像是要给人送行?”
送行,并非固有印象中的“送行”。
通常给死刑犯准备的最后一餐丰盛酒菜,这种行为也叫送行。
元博回头望了她一眼,微笑道:“你看得出来了?”
“老爷是要杀谁?”
“大理寺诏狱关的都是重刑犯,十之八九不是斩刑,就是流放。你以为是谁?”
“老爷手上的案件虽多,但迫切的...除了三师案,就是上官锦...”
“没错!自从柳无情从国公府出现,上官锦就已难逃死罪。但说起来,他也不是非死不可。至少,皇后想让她活着。”
听到“皇后”这个字眼,上官玉清脸色变了一下,道:“你是说皇后想救下上官锦?那你买的这份断头酒,又是什么意思?”
元博笑了笑:“上官锦若要活,就必先死!你不必太明白。”
“那...皇后想让上官锦活着,老爷你呢?”
“我?呵呵,我也想让他活着。”
“为何?他是你抓的,也是你找到他谋反的证据。你因他而升任寺丞,得了好处。按理说,你应该想他死才对...”
“其中纠缠复杂,一时难以和你明说。但你只需知道一点,虽然是我亲手抓的他,但从主观上,我愿意相信他是被冤枉的。”
这话说完,元博便加快了脚步。
上官玉清却是愣住了,心中极为惊讶。
他刚才说了什么?
他相信父亲是被冤枉的?
他给父亲买了断头酒,却又说不想让父亲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大小姐都认为她的父亲惨遭入狱,必是元博栽赃。
元博哪里都不查,就直入国公府寻找公主。
从这一点上,如果她父亲真是遭人陷害,那么元博必然是同谋之一。
由此,大小姐一直对元博怀恨在心,试图手刃之。
可是现在,元博竟亲口说他相信上官锦是被冤枉的...
那么,是本小姐冤枉了他?
原来他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