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元博如此一说,在场的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了那瘸子。
瘸子又挣扎了几下,说道:“这位大人,你可不能胡乱指认。老奴已经五十有五,风烛残年,又有腿疾,如何能杀了老爷?而且大公子说了,凶手武艺不在他之下,而这府里谁人不知我不会武艺?我又怎会是凶手?”
元博冷冷一笑,却未加理会瘸子的抗辩,挥手道:“带他回大理寺!”
白羽兵得令,便将瘸子从地上拉起来,推搡着正要离开太傅府。
慕容覃东却忽然拦了一下:“等等!元博,你确定是此人所为?有何凭据?”
元博道:“大公子想要看证据,可一同前往大理寺等候,元某稍后便回。”
听此,慕容覃东微微犹豫之后,却也没有执拗,转身亲自押着那瘸子离开。
“崔三,剩下的这些下人仍需禁足,你亲自看管,不容有失。”
元博继而吩咐道。
崔三应了一声,随即开始指挥众人相继散开。
元博随后向慕容海招了招手,“阿海,这瘸子在府中是做什么的?”
慕容海本就是慕容家的嫡系,与慕容覃东是堂兄弟,自然也对府中事务有所了解,回道:“此人名叫吴恭,是府中掌厨,专给大伯父做甜食的。入府已有数年,平时倒是安守本份,未见有何悖逆之举。没想到…可是大人,他真是凶手?”
元博不置是否,转而道:“先去他房间看看,你带路。”
说着,便示意慕容海领路。
紫月这时走了过来,欠身道:“元大人可是要去吴掌厨的住处搜查?太傅对紫月有知遇之恩,我愿一同前往相助。”
元博看了她一眼,倒也不介意多一人帮忙,便应允下来。
来到厨子吴恭的房中,一众白羽兵开始翻箱倒柜,细细搜查起来。
不久后,却是紫月在吴恭的床板下发现了一处暗格,打开一看,只觉一股浓烈的药味窜入口鼻,里面竟是满满的药材包。
紫月表情一滞,指着那无数药包,说道:“是伤寒药。”
元博一听,疑惑不已:“伤寒药?吴恭藏这么多伤寒药干嘛?”
身后的薛芸姝此时向前取过一包药材闻了闻,道:“果真是伤寒药。龙须根本身有毒,但配合其他温性药材后,却也可以治疗伤寒。他囤积如此多的伤寒药,恐怕不是为了病时急用,而是想要其中龙须根粉末,以对太傅暗中下毒。”
“而龙须根味苦,加到甜食之中,便可掩饰其苦味。而这个吴恭正是专门为太傅做甜食的,完全有下毒的便利。”
薛芸姝说完,紫月立马投来一眼赞赏的目光,说道:“这位女大人真是聪慧。”
元博并不反对这样的猜测,虽是找到了吴恭下毒的来源,但仍是命令白羽兵继续搜查。
紫月似乎料想到了什么,接道:“吴恭杀人时用到了钢丝,大人是不是想找出其出处?”
元博目光一闪:“你知道在哪?”
紫月摇了摇头:“我虽不知吴恭把剩下的钢丝藏在了何处,但平日里与他还算能聊两句。曾听他提起过,他在城中有一老友就是做铁匠的,会不会在那里?”
闻言,元博当即道:“还有此事?那他可曾说过那铁匠住在何处?”
紫月回道:“城东老陈铁匠铺。”
“好!阿海,你即刻带人去一趟那家铁匠铺。还有,顺便查清这些伤寒药来自哪家药铺。吴恭身有残疾,且不会武艺,独自一人肯定无法完成整个杀人的过程,他必有同伙,将他们全部找出来。”
慕容海刚想开口应是,却见紫月抢了先:“不如让我去吧!大人肯定还要搜查府中各处,海公子留在你身边更为方便些。”
元博听此,并未拒绝:“那就有劳紫月姑娘了。”
“无妨!只要能帮太傅昭雪,紫月跑一趟又有何妨?”
说完,便转身离去。
紫月走后,元博几人又在太傅府中调出几份府中下人的当值表和文书,兜兜转转一个时辰后,方才告于段落。
大理寺,审讯室中。
吴恭被绑在一张老虎凳上,限制了所有行动。
此人身在太傅府被抓时,仍显有些抗拒。如今却是一副镇定的模样,像是已然接受了现实。而由始至终,他都未曾喊过一句冤枉。
元博走进来后,也并不愿与之过多废话,直接命人将搜到药材包和几张文书丢到他面前,直言道:“这是从你房中暗格找到的伤寒药,你未曾用过,只是取走了其中的龙须根粉末。而太傅体内含有龙须根之毒,你作何解释?”
“且根据太傅府当日的值班表,案发时你本不当值,但第一个发现太傅身死的侍女却说从你手中接过甜食,给太傅送去。你又作何解释?”
“太傅死后身上捆绑着钢丝,而你在城中有一个做铁匠的老友。恐怕是与之勾连,私铸军械,共同密谋杀人吧?”
“而你常年掌厨,没少宰过猪羊。即便不会武艺,但熟能生巧,勤能补拙。你借着一股巧劲儿,能一刀斩下太傅的头颅也并不奇怪。”
当日,元博与上官玉清在坊市遇到的那名屠户,本身也不会武艺,却也能一刀斩死一头数百斤重的肥猪。
由此可见,太傅断首处平整,看似是高手下手所为,其实也并不尽然。
像吴恭这样常年掌厨,生杀过无数牛羊的人,也可做到。
元博此前的猜测,一直以为凶手武艺超群,因而忽略一些细微和取巧之处。直到遇见那屠户斩猪,方才有所领悟。
吴恭听后,却是冷冷一笑,原以为他会出言抗辩几句,谁知道竟也直接承认道:“没错!慕容秋山那老贼是我所杀,我与之有血海深仇,难道不该雪耻吗?如今大仇得报,老夫此生已无憾。你们要杀要剐,尽管来。”
说完,便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求死的模样。
元博正色道:“你的同党是谁?仅凭你一人,绝对无法成事。还有,你在杀死太傅前,让他写下了什么?交出来!”
吴恭却道:“老夫并无同党,所有事情均是我一人所为。当时,我进入书房发现慕容秋山昏迷不醒,我便用钢丝勒死他,斩其头颅。他成了鬼,也不曾知道我来过。又如何写下什么东西给我!”
元博一听,登时皱眉,看吴恭那样子并不像说谎。他既已认罪,便也没了任何说谎的理由。
但元博在书桌前捡到的那几张纸,又说明慕容秋山死前确实写下过某种文书,这是为何?
且根据吴恭所说,他进入书房时慕容秋山是昏迷不醒的状态…
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说慕容秋山在遭遇吴恭斩杀之前,还见过其他人?
在书桌前发现的那双脚印并不属于吴恭,吴恭瘸腿,走路一高一低,脚印是深浅的。
再者,吴恭虽承认杀死太傅,却对太师和太保只字未提。
元博心中泛起一丝寒意,陷入了沉默。
这时,一旁的薛芸姝看向吴恭,问道:“你是用刀砍下了太傅的头?凶器在哪?又如何换走太傅的心肺?”
吴恭冷笑道:“不错!老夫隐忍多年,为慕容老贼特地打造了一把斩他头颅的菜刀,就在藏在府中厨房。”
“仅用一把刀?”
“对!难道杀他,老夫还要换刀不成?”
薛芸姝听此,却断然指正道:“你说谎!切开太傅胸膛的伤口,以切口来看,是用长剑所为。你却说只用了刀,是在掩饰你的同党?还有,你为何要陷害紫月姑娘?”
吴恭正色道:“冤有头债有主,老夫与紫月小姐无冤无仇,为何要陷害她?你莫要信口雌黄!”
“你没有陷害她,为何在她所管理的茶具中验到了毒素?若非是你暗中下毒,还有谁?”薛芸姝冷面道。
吴恭恰时一愕,沉吟几秒后,有些不自然道:“这…呵呵,果然还是被你们看出来了。老夫嫌在甜食中下毒太慢,便也偷偷在紫月小姐的茶具上动手脚,务必让慕容老贼速死。”
这话刚说完,本是在沉思之中的元博,猛然大呼一声:“糟了!快,速去追回紫月。此女有异,她也是凶手之一…”
话没说完,他也来不及解释,当即飞奔出大理寺,朝城东奔去。
而就在元博后知后觉的同时,紫月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溜出城门,骑着一匹快马正朝远方扬长而去。
但刚跑没多远,便猛然勒住了马缰。
紫月脸色一沉,抓过了挂在马身上的长剑,凝重望着前方:“谁?为何拦我去路?”
前方的一棵树下,月光映出几道影子,为首之人淡漠道:“公孙紫,想活命的话,就跟我们来。无我们相助,你断然逃不开大理寺的追踪。”
说完,便调转马头朝快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