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相信,“用脑子杀人”这句话是在大小姐的口中说出。
她,真的有脑子吗?
不过,大小姐的态度极为坚定与明确,定然要亲手杀死元博。
柳无情想了想,便应允道:“好!原则上,为师言出必行,必杀元博。今日为你破例,便算是来日行拜师礼时给你的见面礼。但话既已说出,为师仍是要去找元博一趟,你自己想想到时该如何恰当的让为师罢手。”
说完,便飞遁而去。
慕容覃东走了过来,不解道:“婉君,有了柳前辈的帮助,你大可直取元博首级,为何仍要多此一举?”
上官玉清低着头,沉默不语,默默走回了房中。
她并非不愿说出原因,只是不好意思说出。
柳无情给她服下的大还丹,功效非凡,可以护住她的心神,暂时将“侍女”的人格压制。
但同时也让她得到“侍女”人格的记忆。
她记起了自己的头是如何被门挤的。
元博如何让她去烧洗脚水、洗厕所,甚至还给她取了个名字叫“麻花”。
她还傻乎乎地信以为真,主动询问元博要不要侍寝。
太丢脸了,简直是奇耻大辱。
虽然最终元博婉拒了侍寝,但这在大小姐看来,都是拜元博所赐的屈辱,此辱怎么不报?
让他痛快的死去,太便宜他了。
应该让他在悔恨中郁郁而终,生不如死,才能解恨。
而从这次意外中,更加坐实了一个“事实”:元博拒绝了她的侍寝,肯定是为了练功,已经自宫做了太监。
要不然,正常男人怎会轻易拒绝一个女子的侍寝?
此事,必是千真万确。
大小姐想着,如此一来,自己更要时常提出侍寝的要求,以元博不能人事这个“弱点”,狠狠折辱于他,找回面子。
草庐中,上官玉清思虑着,脸上浮起了一丝得意而阴险的黠笑。
慕容覃东追问道:“还有,婉君你是如何受伤得了双魂症的?”
上官玉清尴尬道:“这...都是意外,倒也不能全怪元博这个奸贼。他好像知道了我的身份,但双魂症让我性格大变,因祸得福,他似乎也不排斥我留在身边。正好,我可以继续装作侍女,执行我的计划。”
慕容覃东诧异道:“你还想执行你所谓的最强毒计?”
“为什么不呢?他以为我变了个人,不正是最好的机会吗?还有,他是主管父亲此案的官员,能接触到父亲。我要让他带着我去见父亲...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
她说着话,情绪有些低落起来,不无担忧之色。
慕容覃东语塞,倒也没再多问。
而他也已经想好了,如何时刻守在上官玉清身边。
...
另一边厢。
月上梢头的时候,元博和张余终于走出了刑部大牢。
但各自的脸色都有些阴郁,显然去见上官锦的家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
张余有些腹诽道:“这些上官家的人,也太不识趣了。我们是去帮助他们免去斩首之刑,他们非但不识好意,反倒恶语相加,简直是不知好歹。”
元博笑道:“无可厚非。他们要是轻易相信我,那才叫怪事。但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原来上官家还有一位这么德高望重的老太君。”
张余深沉接道:“上官老太君确实在朝中很有影响力,他的夫君,也就是上官锦的父亲,乃是前朝大柱国,功勋盖世,受万人敬仰。老太君因此备受敬重,就连当朝三师,也得尊称她一句老嫂子。”
大燕朝有世袭爵位的制度,但除了皇室亲王之外,这世袭制度有逐步降级的意思。
例如说,上官锦的父亲是大柱国,等同于异姓王,朝臣的顶级爵位。
上官锦要继承爵位,就必须降级,变成一等公爵魏国公。
再到上官玉清,如果要继承上官锦爵位的话,也要降级成二等侯爵。
以此类推。
元博点头:“如此说来,即便没有我们帮助,皇帝倒也不会轻易杀他们三族,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台阶。还有,我们或许走错了顺序,不应该先来见上官锦的家人。”
张余皱眉:“头儿的意思是,要先去见皇后?”
“是的。上官家已经必然要家道中落,死罪可免,但少不了流放。”
“流放?那与斩首无异,上官家那些老少妇孺哪里受得了流放之苦?恐怕死在途中都有可能。”
“那倒未必!小渔儿,你先回去吧。事不宜迟,我连夜进宫见见皇后。”
说完,便独自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元博有皇帝的授权,随时可以进宫。
又有皇后赐给的后宫令牌,一路畅通无阻。
加上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传他是太监,深夜入宫,倒也没人会觉得他能做出有乱宫闱之事。
皇后闺名上官瑛,住在紫清宫。
经过通传,上官瑛与元博隔着一扇纹凤屏风,在紫清宫的大殿相见,隐约可见一个端庄而坐的丽影。
屏风之后,上官瑛的声音传来,略带威严:“元爱卿深夜求见,可是本宫兄长之事有所进展?”
元博拱手回道:“皇后明鉴,微臣此来,确是为了魏公之事,但恐怕是坏消息...”
“哼!”
上官瑛冷哼一声,竟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她此时只穿着单薄的宫廷睡衣,风韵犹存,三十半老的姣好之姿,峰峦叠嶂的“御姐”身材,使人不无臆想。
这不免让元博心中起了一些猜测,这位皇后娘娘恐怕并非皇帝的正宫原配。
皇帝已经六十有余,而皇后仍在风姿之年。
古代的皇子都婚配很早,如果上官瑛是萧天河还是皇子时的第一个原配,年纪应该不会相差如此巨大才对。
也因此让元博对上官家族的轶事,偷偷感兴趣起来。
“元爱卿好像忘记本宫说过的话,若在期限之内无法帮本宫的兄长翻案,你身上的后宫令牌被是私盗而来,当处斩刑。此时,你却说有坏消息要告知本宫?是不想活了?”
“娘娘贵为国母,当也是明辨是非之人。柳无情私闯诏狱与魏公相见,大闹京畿重地,已然坐实了魏公勾连逆贼的罪名。元博即便是有登天的本事,也难再保他。但有缓和止损之计,娘娘可愿一听?”
“说!”
“娘娘如今的身份,为了避嫌,不便亲自前往刑部大牢。但可写信一封,交予老太君之手。让全族人都指认谋逆之事,皆出魏公一人之手,与其余人无关。如此,只死魏公一人,保下上官家三族。以少换多,如今已是上策。”
“你要让我上官家大义灭亲?皇帝可不是傻子,他会轻易答应?”
“娘娘只需将指认书交予我,余下之事微臣自会转圜。结案文书乃由微臣所写,再者陛下念及上官家先人的功绩与娘娘的夫妻之情,也断然不会做绝。但必须要给陛下足够的理由松口。”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充军流放。”
上官瑛听后,陷入了沉思。
片刻后,仍是不置态度,转而走回了自己的凤台上,从一个精致的盒子里取出了一块金色令牌,交到元博手中。
元博一看后,竟发现与自己身上的后宫令牌如出一辙。
即便元博火眼金睛,也难以找到这两块令牌的不同之处。
而宫中的令信,向来独一无二,不可能同时存在两块。
元博不解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上官瑛冷笑道:“元博,你好大的胆子,不仅私盗后宫令牌,居然还敢伪造之?而且还伪造得如此逼真,足以以假乱真,当凌迟处死。”
元博愕然,这个女人竟明摆着栽赃陷害?
这话若是传出去,元博定然一身麻烦。
顿了顿,元博汗颜道:“娘娘你...”
上官瑛却道:“怎样?此事若传出去,即便你不认,据理力争,众朝臣也不会信你。本宫只需一言,你便会身陷囹圄。你的止损之计,不能让本宫满意。回去再好好想想,你还有时间。”
说完,便示意元博离开。
走出紫清宫,元博心中郁结。
反复思考着皇后同时将两块令牌交给他的真正用意,若说她真想构陷元博私盗、伪造令牌,用一枚就足够了,何必多此一枚?
没多久,便猛然想起皇后在说到“以假乱真”这个词时,好像故意加重了语气。
难道她的意思是要元博以假乱真,救下上官锦?
上官瑛似乎已经知道皇帝将监斩之权交给了元博,那么斩首之时,验明正身也该由他去完成。
明面上斩首上官锦,暗地里却找个另外的死囚做替罪羊,以假乱真,救出上官锦?
深思了许久,看来是不出其二了。
皇后暗指元博,除了要救下上官家三族人的性命之外,还要换走上官锦。
但这谈何容易?
元博了然之后,微微叹气,不由苦笑。
这时,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
“站住!”
元博回身,报以疑问。
只见一名后宫禁卫走来,轻描淡写:“你是元博?”
“正是!”
“跟我走,惠妃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