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荣起身在大堂上来回踱步,口中略略沉吟道:“眼下康王即将入京,今日礼部又下发了通文,还让韩某领衔众文武官员迎接康王入京,这可是开国以来闻所未闻的事。”
田季眉头一皱,道:“国舅可是忧虑皇上或许在布局对付咱们?”
韩世荣微微颔首,转而目光落向卢鸿,柔声道:“卢大人可也这样想?”
“未必没有这种可能。”卢鸿点了点头,接言道:“要知道,咱们这位皇上虽然年龄不大,可心思却极重啊!”
朱旺凝眸沉思道:“想必不会吧!眼下国库空虚,皇上还得用倚靠国舅,再说了,皇上不是下旨要在太后寿宴赐封韩德胜为殿前都指挥使嘛,这不摆明是要重用国舅。”
“想必这是为了迷惑康王,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反倒觉得有问题。”
卢鸿一脸沉吟,摆手正色道:“先帝在位时,十二卫大将军里,康王威望甚至高过镇北大将军赵天驰,三十年前,北狄大军南下,便是康王亲自统率大军北上据敌,因作战勇猛,屡立奇功,先帝遇之甚厚。
“后来赵天驰镇守辽东,恰遇西夏叛变,又是康王统兵西征,先帝送军出征时曾说,待大军凯旋,则在午门外率百官亲迎,可见康王此人也却是大将之才,不出三个月便一举剿灭西夏叛军。
“然而,却在归朝归途中夜闯瓦桥关,因关吏以入夜为由不能开关,康王听闻后怒不可遏,当即就让人攻打关口,先帝得知此事,雷霆大发,可因为当时康王功劳甚高,并没有下旨怪罪,可是出征前许下的为康王亲办献俘大典便是不了了之。”
众人听闻卢鸿说的这番话,都不禁点点头。
康王这个人,他们好些都没见过,可关于这位老王爷的英勇事迹,可不知道听了多少回,就连京都某些茶楼酒肆都有说书先生为其渲染助兴。
可即便康王有了夺娣之心,先帝念在兄弟情义上,竟然也没有杀他,而只是让他离京,将他贬斥到了庆州。
“如今十二卫大将军都已悉数凋零,朝廷要想震慑北疆,自然还用得着康王这样的人,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皇上想用康王的威慑力打压外戚一族,只是想不出,一心想要削藩的皇上会给出怎样的条件,才能得到康王的相助。”
“什么条件?总不能皇上要禅位给康王吧?哈哈哈~~~”
田季听闻当即爽朗大笑起来,可很快他就看见卢鸿一脸肃穆的表情:“卢大人,你该不会真以为皇上会禅位给康王吧?”
卢鸿冷声笑道:“皇上当然不会禅位给康王,可皇上会不会考虑传位给康王的儿子?”
众人闻言,神情俱是一震。
有这个可能吗?
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有可能?
当今皇帝没有子嗣,虽说还年轻,可现在宫里有传闻,皇帝陛下亲政以来日夜操劳,身子骨向来羸弱,去年又因乱进丹药致使身体中毒伤了身子,此后不会再有子嗣了。
而康王有三个儿子,其中尤以小儿子李霄最为聪慧,深得康王喜爱,听闻此次康王入京,便只带了李霄同行。
“而且……现在整个庆州地界内的山贼都已被扫除,此举更是深得皇上的心思,要知道咱们这位皇上年纪虽不大,可心思却重,想必是皇上想还先帝当年为康王许下的诺言吧。”
韩世荣点点头,说:“若是如此,倒也能说得过去。只是这康王一向痛恨外戚专权,现在入京又得了皇上隆恩,不可谓不让人忧虑啊!”
项华道:“是啊!皇上此举确实有些让人难以捉摸,还得好好斟酌商议啊!”
话落,朱旺便道:“怎么斟酌,怎么商议?”
项华一时也没有想法,目光落向卢鸿。
只听卢鸿道:“如今左相病危,周边藩国虎视眈眈,皇上此时让康王入京,无疑是有意想以此震慑周边藩国,尤其是北狄使团。”
不待众人接话,卢鸿继续道:“可我转而一想,其中似乎又并不简单。”
韩世荣微微蹙眉道:“怎么说?”
“眼下夏何良不在京都,我们的人传回的消息说他已经被派往凉京彻查驿差被杀一事,可我总觉得,夏何良其实就在京都,根本没有走。”
众人闻言,目光倏地互相交接起来。
这个消息对确实令人极为震惊。
倘若夏何良就在京都,那无疑不是表明,皇上正在密谋什么大事,似乎还是针对康王的。
朱旺眉头一皱,道:“卢大人可是忧虑皇上或许在布局对付康王?”
卢鸿微微颔首,柔声道:“未必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咱们这位皇上行事向来严谨,又何以会在此时派出夏何良入凉京彻查驿差被杀一事,我着实不解皇上此举何意。”
韩世荣微微颔首,似乎对卢鸿这番推论深以为意,喃喃开口道:“想我虽是看着皇上长大的,竟也完全猜不透皇上此番用意。”
“国舅无需自责!”
卢鸿此时也淡淡一笑,道:“想我唐国,能猜透皇上用意者恐怕也只有左相了。”
余人都是点头同意。
“既然这件事我们猜不透,也就无需去猜。”
卢鸿话锋一转道,“如今既然皇上要重用康王,咱们倒不如顺势而为,再上书举荐康王为征北大将军,统领军权,总督天下兵马。”
这可是一记惊雷,顿时炸开了锅!
韩世荣一改平日的冷静,目光倏地投向了卢鸿。
“卢大人这是何意?他康王可是姓李,若他得了势,岂会容咱们。”项华不解。
“哼!”
田季本就是火爆脾气,顿时冷哼一声,脸红筋涨道:“我看啊卢大人是忘了这康王是什么人了。那年他为了争夺北疆的统兵权,竟无端诬荀山河谋逆,此等奸诈之人一旦出任征北大将军,如何得了?”
“田大人切勿急躁!”
卢鸿微微笑道,“咱们是为国荐贤,推举康王出任征北大将军本就合理合正。”
韩世荣拧眉道:“我也认为此举不可。且不说康王是拥护翊王的,单就说此人一旦统领禁军,留在京师,便不能被轻视。他毕竟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大将,用惯了刀子的人,未必不敢在应该用舌头用笔的地方继续用刀。一旦与翊王勾结,单凭康王的西府军一班人马在京城内做起乱来,恐怕亦不好应对。”
卢鸿笑道:“国舅不必忧虑,若康王真敢起兵作乱,那才当真是求之不得也!”
接着,不待众人开口,卢鸿继续解释道:
“步军司衙门里,韩轩所能调之军马,不足一千,加上殿前司可直接调配的八千禁军,一总也不过万。
“咱们手上有麓羽营,外加左右长林,人马过万,就算不能灭了康王,却也足以自保。
“何况马军司夏何良统领禁军五千,羽林营马钰统领禁军两千,梁安城防军也有数万之重。
“再者,康王真敢起兵必然是倡乱,只要皇上一道圣敕,西府军卒降者免罪,怕不立时土崩瓦解?
“那时候咱们奉敕讨逆,就名正言顺了!说实在的,咱们此刻最该盼望的,就是康王能走上这万劫不复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