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我想活

邰继金老娘当时就瞪了眼睛,但不等她开口,邰三爷就黑着脸抢了先。“好,咱们邰家村的好名声不容许任何人抹黑!谁不让你们带走这孩子,就让他们自家出银钱治病!

“总之,咱们村不能出一个被苛待死的孩子,否则传扬出去,哪个带孩子寡妇还敢嫁进来啊!村里这么多老光棍儿,可不是谁都能娶黄花大姑娘!”

不得不说,老爷子把救人这事上升了一个高度,立刻捆绑了全村做后盾。

院里院外的村人都是七嘴八舌说起来,那眼睛盯在邰继金老娘身上,要多瞧不起就有多瞧不起。

邰继金老娘到底扛不住了,冷哼应道,“断亲就断亲,当谁稀罕一个丫头片子一样!”

邰三爷当时就让人去喊邰继金回来,顺道让邰永宁写个断亲书。

很快,邰继金和断亲书都到了。

邰继金看到猪圈里的小姑娘,恨不得把头埋到地缝里。

他也知道这么苛待人家孩子不好,但老娘当家,媳妇儿也没说什么,还有另外三个亲儿女要养……

这点儿难得的良心让他毫不犹豫就在断亲书上按了指印!

杨丽华思虑的更周全,逼着孙梅花和继金老娘也都按了手印,旁白呢的村里人则做了见证。

忙完这些,猪圈里的小姑娘被迅速抬了出来,送去了邰家。

邰家正建房子,前院和后院都是乱糟糟,正房也没拾掇好。

幸好,东西厢房还能落脚儿,而且邰继业和邰永安都出门在外,剩下的房间,家里人住着算不得拥挤。

杨丽华把小姑娘安顿在西厢房的北屋儿,邰继宗套车去请大夫,刘冬娘则赶紧找了烈酒,先给小姑娘搓脑门儿和前胸后背降温。

杨丽华从外边进来,顺手关严了门,小声问道,“怎么样,有用吗?”

刘冬娘累的喘气,应道,“没有,许是烧的厉害了,一直没人管。搓酒根本不管用!”

杨丽华端了晾凉的米汤,抱起小姑娘一点点喂她喝下去。

不知是不是有了一点儿力气,还是强烈的求生欲,居然让小姑娘抓了杨丽的手,“我……我想活!”

她的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到,杨丽华趴在她嘴边,待得听清楚也红了眼圈儿。

“这孩子太可怜了!”

刘冬娘也是忍不住骂道,“好好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那么一家狼心狗肺的!”

杨丽华心里也是难受,邰继金和他娘句句是理,说到哪里好像都没大错。

但人活在世,可不是全靠一个理字,还有更重要的“情”!

否则岂不是同禽兽一般了!

最可恨的就是这孩子的亲娘,对于后生的三个孩子来说,她也许是个好母亲,但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却比拿刀的刽子手还狠毒!

“人家都说否极泰来,希望这孩子活下来。以后不要对那一家子再存什么期望了。否则以后还是逃脱不了被压榨的命运!”

刘冬娘叹气,手下不停,即便没有用,她也生怕耽搁了功夫救不回这孩子。

幸好,邰继宗很快就请了大夫回来。

大夫年岁不大,是城南一个新开药堂的坐诊大夫,周围人都说医术很不错。

邰继宗心急,方才就近把他请了回来。

这大夫确实医德不错,也没嫌弃小姑娘身上脏污,望闻问切之后,当先扎了几根银针,然后又拿了药包,让熬汤给小姑娘喝下去。

药汤熬好,小姑娘已经出了一身透汗,拔了银针再把药汤灌下去,小姑娘依旧昏睡,但脸色却褪去了潮红。

刘冬娘高兴,小声问道,“是不是好了?这孩子的命救回来了?”

大夫笑着点头,应道,“对,这就算退热了。我再留下两包药,一包煎熬三次,分早中晚喝下去,两日就好利索了。但这小姑娘怕是遭受常年冻饿,身体亏损太厉害,要好好补一补。否则长大嫁人,怕是难以受孕。”

杨丽华皱眉,再次把邰继金一家骂个彻底。

女子不能受孕,谁家会娶?

可以说,这姑娘一辈子都要毁了。

也许给自家闺女做丫鬟,反倒是个好结果,起码不必担忧成亲的问题,也不用怕老无所依……

有时候,冥冥之中,好似一切都有最好的安排。

大夫见邰家人不说话,还以为在质疑他的医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别看我年纪轻,但我师傅是整个北地最好的正骨大夫……”

说到一半,他突然想起今日看的是风寒发热,不是接骨,于是赶紧改口,“但我师傅教导我很严格,我治风寒发热还是有把握的。”

这解释……好像说了还不如不说!

正骨大夫带出的徒弟,擅长治疗风寒发热?

怎么听怎么不靠谱啊!

年轻大夫有些尴尬,咳嗽了两声就要告辞。

不想邰家人却都激动了,纷纷起身嚷了起来。

“你师父是最好的正骨大夫?”

“你师父在哪里,可以出诊吗?”

年轻大夫被吓了一跳,直到邰永宁拉开门,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

年轻大夫终于明白了原委,长松一口气,但转而他的脸色又古怪起来,七分怀念三分遗憾。

“对不住,我师父前年过世了,如今不能出诊了!”

邰家人楞了半晌都没有说话,实在是失望之极。

邰永宁刚瘸的时候,家里实在太穷了,拿出仅有的百十文请了一个游方郎中正了骨,敷了草药,打了夹板。

原本以为这样就没问题了,哪里想到,俩月后断腿不肿了,但邰永宁走路却瘸了。

当初的游方郎中根本跑的抓不到影子!

这是家里人一直的心病,一直想找个好大夫给邰永宁再诊治一下。

可惜,好不容易听到好大夫的消息了,人家却已经过世了。

再一次的希望破灭,让邰永宁扭过头,默默又回了屋里。

邰老爷子强打起精神,让儿媳拿了诊金和药费,然后照旧把大夫送回去。

杨丽华想进屋去劝劝儿子,又怕儿子更伤心。

邰继祖也是蹲在廊檐下,勾着头一言不发。

老爷子抽出烟袋锅儿,空口吧嗒了一下又一下,眼里是化不开的愧疚。

珠珠不知道家里人怎么了,但大伙不高兴,她还能感受到。

她迈着小胖腿,哒哒跑到爷爷跟前,熟练的爬到爷爷怀里,奶声奶气问道,“爷爷,你也像小姐姐一样生病了吗?你怎么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