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元此话一出，整个大殿都是一阵静默。
朝臣们完全没有想到，素来稳重、温和的皇后娘娘，居然会爆出口。
还是这般直接、粗鄙。
放屁？
市井泼妇才会这么骂吧。
而这里是什么地方？
庙堂之上，百官面前，谢皇后居然、居然——
“她急了！她一定是感受到了威胁，所以才会失了分寸！”
“看来，圣人确实移情别恋了！”
“帝后曾经恩爱非常又如何？十年光阴，不还是走到了嫉妒、猜忌？”
“……”
朝臣们先是被谢元的一记“放屁”惊得不轻，接着就看到谢皇后拂袖离去的背影。
然后，他们诧异着、猜测着、暗喜着。
帝后的感情太牢固，旁人根本就插不进手去，整个皇宫、乃至整个京城都固若金汤，朝臣们其实是不想面对这样的局面。
没有漏洞，他们如何利用？
过去的三年里，他们眼睁睁看着赫连珏作为帝王的威势日益增强。
偌大的京城，赫连珏哪怕不在，也依然平定安稳。
朝臣们倒不是盼着京城乱起来，而是这对至尊夫妇把控得太严了。
旁人半点好处都占不到呢。
且随着科举制的持续推行，世家的垄断肉眼可见地被削弱着。
皇权正在被帝后一点点地壮大着，“与世家共天下”的局面将彻底不复存在。
世家也好，宰相们也罢，还有九卿、三省六部的主官们，他们都感受到了皇权集中的威胁。
他们为了自身的利益，自然想要阻拦。
而经过几年的观察，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破坏掉帝后那稳固的关系！
帝后之间有了嫌隙，各大家族就能往后宫安插美人儿。
而皇帝一旦宠信了其他的女人，有了带有自家家族血脉的皇子……未来的局面，众家族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如今，孝期过了，圣人没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最关键的是，圣人自己纳了美人儿！
皇后，也急了！
赫连珏和谢元这对至尊夫妻，不再是铁板一块！
“还不够！”
“谢皇后把持朝政，她不肯做个贤后，我们要帮她一把！”
“……怎么帮？难道还要像几年前那般——”
书房里，以王禹、郑贤为首的几个朝政大佬在开小会。
说出“怎么帮”这句话的人，还不忘拿手掌在脖子上比画了一下。
他的意思，在场的诸位都明白。
当年赫连珏登基，派人去岭南迎接凤驾。
谢元以及四位小殿下在回京的途中，可是遭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刺杀。
虽然事后证明，谢皇后不愧是能够跟赫连珏一起临朝的厉害女子，把截杀当成了钓鱼之旅。
但当初诸多家族想要杀掉谢元，并取而代之的想法十分坚定。
“……”被人提到了这件事，众人的心情都有些微妙。
那时的他们，真的没有想到，谢元竟是如此的强悍。
那么多次的截杀，那么多精心培育的死士，居然全都被她的娘子兵干掉了。
虽然娘子兵也有极大的伤亡。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谢元母子几个平安抵达京城，而诸多参与其中的家族，死的死，被发配长安新城的被发配。
那是帝后第二轮的“修剪”枝叶。
这几年里，帝后就是靠着一轮又一轮的修修剪剪，将世家从一棵参天大树弄得愈发枝叶凋零。
被“坑”的多了，众人就真的得了教训。
如今，又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大家都有些迟疑。
动手？
干掉谢元？
或是来个借刀杀人？
但，能成功吗？
不会再被谢元反手利用一波吧。
众人被帝后弄得，都快有PTSD了，一时间都不敢轻易下决心。
“先不急，应该有人比咱们更着急！”
王禹到底是老狐狸。
思忖良久，看了眼皇宫的方向，幽幽吐出这句话。
……
“太皇太后，四郎到底您的侄孙，是杨家的家主。”
“皇后娘娘就算不看重他这个礼部侍郎，也该顾及您的面子啊！”
“不就是向她谏言，规劝她做个贤后嘛，她怎么能像个市井泼妇般，当众骂他、骂他——”
“哎呀，实在太粗鄙了，妾身都羞于开口！”
“太皇太后，皇后娘娘这般羞辱我们家郎君，分明就是没把您这个皇祖母看在眼里！”
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人，跪坐在太皇太后面前，拿着帕子捂着脸，煞有其事地说着。
太皇太后：……就这挑拨离间的水平，在后宫活不过三年！
“哀家是哀家，杨家是杨家！”
“哀家确实是杨氏女，可早已嫁入赫连氏。”
出嫁都五六十年了，自己的兄弟、侄儿都死了。
现在的杨家家主是她的侄孙。
说实话，跟这个孙子，太皇太后并没有太过的感情。
一年到头都见不了几次面，除了那点血缘，再无更多的牵扯。
非要说她如何看重侄孙，呵呵，太皇太后自己都不信。
在后宫这么多年，丈夫、儿子，全都离她而去。
她的心不能说彻底冷了，也不会感情丰沛地去顾及一个没啥感情的侄孙。
“……”
见太皇太后这么不给面子，中年妇人的脸色有些难堪。
但，很快，她又恢复如初，继续游说，“是！太皇太后您说的是。”
“您确实是赫连家的老祖宗，可您也是我们杨氏的女儿啊。”
“圣人纯孝，为了先帝，守孝三年，对您这位阿婆，也是孝敬有加。”
“但，您到底是祖母，不是阿母，与圣人隔了一层。”
“而太子呢，谢氏所出，与您又隔了一层。”
“妾身觉得，若是能够有个杨氏所出的皇子，不管是对杨氏，还是对您，都是极有好处的。”
“唉，谢氏借着圣人的宠信，早已成了第一尊贵的女人。世人只知道称赞谢氏，哪里知道，曾经的杨皇后，亦是权倾六宫、名扬天下的一代贤后呢。”
中年妇人倒也不是真的太蠢。
说着说着，就把当年太皇太后曾经的风光扯了出来。
太皇太后的神情有些怔愣，是啊，她现在是个只能待在深宫里的糟老婆子。
曾几何时，她也如同谢氏一般，是圣、祖皇帝的贤内助，是被朝臣、被史官称颂的贤后呢。
享受过权利，也曾经高高在上，忽然被丢在角落里，太皇太后确实有过极大的心理落差。
有个杨氏所出的皇子……虽然明知道是杨家给的诱饵，太皇太后却也真有些许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