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如何,与我们没有太大的关系!”
赫连珏淡淡的撇了撇嘴,圣人与他这对父子,真的没有了太多的亲情。
赫连珏是把圣人当做对手看待的。
而现在,他的对手,似乎出了个昏招。
“王爷,您不看好科举选士?”
谢元听出了赫连珏的意兴阑珊,她略略想了想,忽地问了一句。
不应该啊。
科举选士是打破世家垄断最好的办法。
在历史上,科举制更是延续了一千多年。
就是后世的公务猿,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科举的一种变型——考试选拔吧。
相对而言,还是一个比较公平的方式。
在最大程度上,让一个底层出身的人,可以逆天改命。
“科举制很好,但圣人太急切了!”
赫连珏中肯的说道。
他不是不看好科举制,而是觉得龙椅上的那位太着急。
“另外,那个贾易,也不是一个适合的宰相人选。”
赫连珏一边说一边摇头。
贾易,就是他刚才提到的“白丁宰相”。
寒门出身,儒家门徒,十几年苦读,靠着孝顺的美名,成了“名士”。
据说,他父亲亡故的时候,他如同古代先贤一般,在父亲的坟茔旁结庐而居。
穿最粗糙的麻衣,吃着最简陋的豆饼、麦饭。
三年时间,从未有一日的懈怠。
待到父亲孝期结束,他整个人都形销骨立,仿若一个只包了一层皮的骷髅。
母亲重病,他割肉做药引。
带着伤,侍奉在病榻前,百般周到,万般尽心。
“……哼,也就是二十四孝的故事都写完了,否则,大孝子名录上,一定有他贾易的大名!”
提到这一节,赫连珏很是不孝。
他觉得,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
只要对父母有孝心,又何必弄那些虚伪的形式?
父亲死了,安心守孝即可,又何必把自己弄成那副鬼样子。
难道他伤害自己的时候,就忘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句话?
还有什么割肉做药引,赫连珏虽然不通医理,可还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庸医,才会开出这样的药方!
“让我说,估计是人家大夫想让他给老母弄些肉食,补补身体。他故意曲解了大夫的意思,便自己挽起袖子来割肉。”
赫连珏嘴角噙着嘲讽的笑,略带同情的说道,“就是可怜了她的老母,儿子为了救她,弄得胳膊血呼啦的。”
“这个儿子还天天杵在自己面前,时时提醒她,你吃了儿子的肉——”
谢元:……
听了贾易的故事,她本来还没有觉得怎样。
割肉做药引什么的,确实血腥了些。
但在古代,也算有出处。
不说别人,单是大清那位有名的老佛爷,就有类似的传说。
可让赫连珏这么仔细一说,谢元刚刚做了母亲,自行套入了一下贾易母亲的身份,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唔!
还、还有点儿恶心!
“确实可怜!”
谢元忍着想yue的冲动,缓缓点头,“贾易的老母亲,估计都不好意思继续生病了。”
只要还能爬得起来,老人家都要挣扎着起来。
否则,自己的孝顺儿子,一个担心,若是再给自己来一刀,贾母估计都能自责得恨不能死掉。
“可不是!”
听到妻子赞同自己的说辞,赫连珏眼底闪烁着笑意,继续跟谢元八卦:“所以,不到三天,贾易的老母就‘康复’了。”
“这样沽名钓誉之徒,这般踩着父母扬名之辈,居然也成了人人称赞的贤人、名士。”
赫连珏十分不齿。
这一次,谢元并没有附和。
世家垄断了天下,非世家阶层的人,没有了上升的通道。
他们就只能用各种方式来扬名。
孝道,总不会错的。
且,贾易伤害的只是自己,没有损害旁人的利益。
谢元不赞同归不赞同,却不会嘲讽。
赫连珏仿佛读懂了谢元的想法,“阿元,你是不是觉得贾某人只是伤害自己,并没有损及他人?”
谢元挑眉,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但,她的这种态度,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赫连珏冷笑一声,“贾易厉害着呢!你知道他为什么得了圣人的器重?”
谢元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贾易这个名字,她只是隐约在原主的记忆里看到过。
至于他的那些“轶事”,还是刚刚听了赫连珏的讲说才知道。
这人除了孝顺的美名外,还有什么才干,谢元却是不清楚。
“他宣扬皇权、父权和夫权,他认为男子当忠孝节义,女子当三从四德。”
“女人要以夫为天,臣子要以君为纲!”
赫连珏滔滔不绝地讲着。
谢元却听得浑身发冷。
她刚穿来的时候,还曾经庆幸过,这个年代虽然是古代,却相对而言比较开放。
虽然仍是男权社会,但对女子的束缚,并没有明清时那般变态。
这是一个女子可以说出“人尽可夫”的话语的年代。
人尽可夫最初可不是贬义词,而是说:父亲只有一个,丈夫却是什么人都可以。
跟后世的“亲妈只有一个,老婆还能再找”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让贾易这样的人有了权势,让他的学说大行其道,那、那天下的女子可就惨了。
本来可以读书、骑马,结果却要被关在内院。
一个弄不好,兴许还会搞出缠足这种反人类的陋习。
“这人该死!”
谢元一时没忍住,脱口骂了一句。
赫连珏愣了一下,他与阿元成亲三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对一个人如此的厌恶。
不,不只是厌恶,还有着隐隐的恐惧。
谢元确实有些怕,她担心贾易真的会撺掇圣人允许他推行自己的学说。
一旦如此,天底下的女人就会彻彻底底变成附属。
还有什么贞节牌坊,用一层层的礼教,把女人彻底驯化!
“其心可诛!他这是要断了大周朝的根!”
谢元抬起头,认真的对着赫连珏说道,“王爷,此人不可留!”
他的学说,更该彻底被摧毁!
这,绝对是谢元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生出了浓浓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