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赫连珏去攻打交州和黄州,还不敢大张旗鼓。
谢王妃还知道弄个替身在王府,以便掩人耳目。
还有几个月前,赫连珏去山里攻打那些山寨,对外也是宣称“打猎”。
不管有没有人相信,至少这对夫妻给了借口。
而这一次呢,谢王妃竟是连遮掩都懒得遮掩,直接告诉周文成:王爷又出去打仗了!
这次又是哪儿?
周文成闭上眼睛,默默地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周遭的地图。
越州的东侧是广城,西侧则是罗州。
广城是岭南最繁华的一个州郡,也是岭南重要的一个治所。
朝廷还是比较重视的。
选派的刺史,大多都是圣人信任的能臣。
广城还有驻军,除了陆军大营,还有海军。
总人数达到了五千余人。
其实,也就是赫连珏还没有彻底碰触圣人的底线。
如果赫连珏直接扯旗造反,圣人就会下令让广城的兵马出击越州。
五千人,似乎不多,至少比不上赫连珏飞速扩充的人马。
但这些兵马有海兵啊,还有大船。
他们可以通过海路,向南进攻越州,向北则从闽浙等地方调兵。
估计赫连珏夫妇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没有做得太过分。
赫连珏还是忌惮广城的,他不会轻易攻打。
那么,就只有罗州了!
周文成仔细回想,他记得三年前,朝廷选派了一个刺史,听说还是世家子。
但,那人一听是罗州,直接吓软了腿,宁肯抗旨也不去赴任。
圣人恼怒之下,直接寻了这人的错处,将他绞杀。
就连他的家族也受到了牵连。
圣人展现了他的雷霆之怒,确实震慑了世家。
可是,罗州的刺史依然悬空。
罗州还有个最要命的地方,那里没有驻防的大营,只有当地豪族,以及几个县令招募的部曲、私兵。
这些人加起来,估计有个两三千人。
周文成在越王府的地位非常尴尬,他接触不到真正的机密。
比如此次赫连珏出兵,到底带了多少人马,大致配备了多少粮草,周文成都不知道。
但,周文成可以猜测,赫连珏不缺人,他要出兵,应该不会太“小气”。
至少也要三千人吧,兴许还会更多。
赫连珏的人马,还经历了两次征战,算得上强兵悍将。
去攻打罗州的那群乌合之众,其结果,想都不用想。
罗州,用不了多久,也会归入赫连珏的地盘版图。
他这个岭南王,将会更加的“名副其实”。
想到这些,周文成的心直往下坠。
越州,哦不,是岭南的局势,变得愈发紧张了。
圣人还能继续容忍吗?
朝廷会不会派兵?
到时候,岭南这片土地,又会陷入连绵不断的战火之中。
“唉!”
周文成微微地叹了口气。
他是传统的士大夫,继承着先贤们最朴素的悲天悯人、家国情怀。
他实在不忍心这片土地上再次燃起战火。
“周长史,我刚刚得到消息,崔伯庸的党羽,勾结僚人、俚人等,试图攻打月牙新城。”
谢元没有顾及周文成的失神,而是把黎宝珠送来的情报说了出来。
“什么?攻打新城?”
谢元的话,瞬间把周文成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猛地抬起头,有些惊愕地看着谢元。
他的猜度:这件事,到底是所谓的崔家党羽在作乱,还是谢王妃又布的一个局?
不能怪他多疑,实在是被坑了一次,周文成都有些怕了。
“是的。他们想要为崔伯庸报仇,他们不敢跟王爷正面较量,只能像一群老鼠般,趁着王爷不在,偷偷摸摸地攻击王府。”
谢元说话的时候,实在忍不住,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嘲讽。
周文成蹙眉,谢王妃的这番话,有点儿前后矛盾啊。
刚才她还说崔家的党羽要攻打新城,结果下一句又说“偷偷摸摸”。
到底是大张旗鼓的攻打,还是暗中搞破坏?
这可是两种概念啊。
仿佛看到了周文成的质疑,谢元缓缓丢出了一个炸弹:“哦,还有合县知县谢泽,他与那些逆贼也有勾结,试图里通外敌!”
周文成的瞳孔猛地收缩。
来了!
又来了!
那种怪异的感觉,再次袭上了周文成的心头。
相似的感觉,熟悉的味道。
谢泽,也要步上崔伯庸的后尘了吗。
到了这个时候,周文成终于明白了。
也知道谢王妃为何又把他叫来。
合着又让他来当“证人”啊。
周文成想到这些,眼神就变得有些哀怨。
就算是个工具人,也不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出来用吧。
工具人也是有尊严哒!
谢元仿佛没有看到周文成眼底的控诉,继续说道:“周长史,王爷不在,本王妃又是个妇道人家。”
“另外,我与谢泽还有一些旧怨。我若提前将他拿下,外人会怀疑我‘公报私仇’。”
“幸好还有周长史,您虽是王府的属官,却曾经是御史。”
“不管是越州的百姓,还是朝廷,都相信您的品性……”
谢元缓缓说着自己的目标。
没错,她就是要让周文成当见证者。
周文成:……真的好累,他不想再夹在圣人、赫连珏这对父子之间了。
夹板气真的不好受啊。
抬起眼,看着笑容灿烂、眼神真挚的谢王妃,周文成忽然有股冲动:要不,就从了越王吧。
就像赫连琛一样,成为王爷的心腹,好好在岭南经营。
“不行!你不是要做贤臣嘛,怎么能从逆?”
“逆什么逆?越王还是朝廷钦封的亲王,并没有造反。”
“反正不能背叛君上。”
“可我实在不愿被人防备、利用。我想做出一番事业。”
周文成的脑海里,响起了两道声音,它们激烈地辩论着。
周文成的脸上便有了挣扎、犹豫。
谢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她铺垫了这么多,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机会。
她缓缓说道,“其实,我与王爷都很敬重周长史。我们认为,您才是最合适的越州刺史!”
周文成再次看向谢元,目光灼灼。
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不让我做长史,而是推荐我做刺史?
嘶,这个提议,还真是该死的吸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