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周文成,拜见王妃娘娘!”
越王府的前院正殿里,谢元坐在主位上。
按理,她是王妃,不该来前殿,更不该坐到这个位置。
但,谢元在越王府的身份不只是一个王妃,她还是“女主人”。
王府落成后,赫连珏领兵打仗归来。
第一次在前殿接见众僚属,赫连珏就命人在他的王座旁添了一张座椅。
他亲自把谢元领到了这个位子前,请她入座。
赫连珏没有多说一个字,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左右人展示了自己对谢元的尊重——
在王府,他这个越王殿下是主子,那么谢元就是女主人。
她与赫连珏同样尊贵。
越王府的僚属们,从赫连琛到随后招募的新将领,都亲眼见证了谢元对越王府的贡献。
也知道她在越王府的地位。
所以,对于谢元这种“牝鸡司晨”的做派,大家全都没有异议。
相反的,他们在心底里认可谢王妃女主人的身份。
作为越王府邸的建设者,王府亲卫的招募者,谢元拥有绝对的资格,坐在赫连珏的身边。
而赫连珏的态度,则更加强调了这个“事实”。
赫连珏带兵出征,王府里只剩下谢元,那么她就是唯一的主人。
她可以来到前殿,可以坐到主位上,可以召见越王府的所有僚属,甚至可以调派军队。
“周长史免礼!”
谢元高高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文成。
周文成还是那个清瘦儒雅的中年模样,只是比离开京城那时略显几分苍老。
他的鬓边已经有了些许白发。
谢元:……咳咳,越王府的日子,对于周文成这样的“贰臣”来说,确实不太好过。
且,周文成忧思太重,也让他看着多了几分憔悴。
至于周文成为何会“忧思”,谢元心知肚明。
夹在越王和圣人之间,两边都不信任,这种感觉,绝对能够逼疯一个耿直的文臣。
但,没办法,周文成做了王府长史,也做出了最终的选择(忠于圣人),他就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谢王妃娘娘!”
周文成一板一眼地行礼,道谢。
起身后,他低着头,规矩地站着。
他没有主动开口询问,因为他知道,谢王妃请他来,定是有所吩咐。
呵,估计又是有什么事儿,需要他这个工具人来“帮忙”吧。
周文成对于自己的尴尬身份,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认知。
他也曾后悔过,觉得自己不该“身在曹营心在汉”。
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君爱国啊。
忠于圣人,是作为臣子应尽的本分。
虽然越王是圣人的儿子,还曾经是储君。
但只要越王没有坐到那个位子上,他周文成就只能选择圣人。
可惜,因为他的失察,没能提前看破赫连珏的伪装,让他顺利在岭南发展起来。
破坏了圣人的计划,也让圣人对他产生了质疑。
这,是他的错,所遭受的后果,也是他应得的。
经过几个月的痛苦、挣扎,周文成慢慢想通了。
他仍然坚持自己的原则,绝不会轻易改变,更、更不后悔!
周文成心中有了决断,来到谢元面前,他就无比的谨慎。
谢元不开口,他就保持缄默。
眼观鼻、鼻观心,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雕塑。
见周文成这副模样,谢元也没有气恼。
她勾了勾唇角,轻声说道,“周长史,本王妃请你来,是有事相求。”
“不敢!下官官小人微,能力平庸,当不起王妃娘娘的一个‘求’字!”
周文成赶忙躬身,露出“惶恐”的模样。
对于谢元的“请托”,更是半点都不松口。
开什么玩笑。
外人不知道谢元这位王妃娘娘是个何等厉害的人物,难道周文成还不知道。
他亲眼见证了谢王妃的种种事迹。
还有上一次崔伯庸的事件,周文成也在谢元的“算计”下,当了一次证人。
他确实看到了崔伯庸鼓动“乱民”,并趁乱攻打越王府。
虽然周文成猜到整件事,有可能是谢王妃“将计就计”,利用并反杀了崔伯庸。
但崔伯庸恶意制造民乱,并利用乱民这件事却是真的。
周文成耿直,从来不会弄虚作假。
他可是做过御史的人呐,最忌讳的就是欺瞒圣人。
所以,在写给圣人的奏折中,周文成如实地禀明了崔伯庸的罪行。
这,就尴尬了!
圣人原本还想给赫连珏扣上一个无辜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就算不能真的把他问罪,也要让他有“叛逆”的嫌疑。
而周文成的那封奏折,却狠狠地抽了圣人一记耳光——
人家越王不是滥杀无辜,而是崔某人其罪当诛!
圣人:……这个周文成,莫不是被赫连珏收买了吧。
当然,这话圣人自己都不信。
对于自己铨选出来的寒门官员,圣人还是有些自信的。
周文成这人最是讲原则,遵循律法。
真相应该是,崔伯庸确实做了制造民乱的错事。
不但被赫连珏当成了靶子,还被周文成抓到了证据。
周文成性情耿直,不懂得“变通”,就直接上报给了朝廷。
结果,间接地帮到了赫连珏。
圣人:……莫名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郁闷。
他知道周文成正直,坚守忠义,不会被人轻易收买,更不会背叛君上。
这才顺着赫连珏的“请求”,将周文成派到了越州。
可“正直”什么的,是个双刃剑啊。
周文成可以公正严明地监管赫连珏,也能铁面无私地上报事实。
更可恶的是,赫连珏居然利用了周文成这一点,让周文成这个皇帝派来监视他的人,反过来为他做了“人证”。
有了一次被人当成工具人的经历,周文成已经有了经验。
他严重怀疑,今天谢元把自己叫来,估计还是想利用自己。
谢元:……恭喜你!答对了!
如果你想要奖品,本王妃也可以给哟。
就怕你不要呢。
谢元压下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笑容愈发灿烂,“周长史谦虚了,您学识渊博,为人正直,如何当不起本王妃的一个‘求’字。”
“周长史,想必你也知道,王爷出去‘练兵’了,王府只有本王妃一个妇道人家……”
周文成麻木脸,练兵?分明就是出去开疆拓土了。
他忽然有点儿绝望,现在谢王妃在他面前已经半点遮掩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