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大红龙凤喜烛还没有燃烧完毕。
高高的烛台上,堆积了一层又一层的烛泪。
红色的帐幔后面,两个交叠的人影,如同交颈的鸳鸯一般。
谢元餍足地睁开眼睛,稍稍一动,就觉得身体酸疼得厉害。
昨晚的场景,再次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她禁不住露出了浅笑。
赫连珏这个已经二十三岁的前太子、现任越王,居然是个菜鸟。
虽然谢元自己也不是什么经验丰富的人,可后世的资讯发达啊。
看小说,看电视,还有一些带了颜色的漫画、小电影,谢元该知道的都知道,也有起码的常识。
反观赫连珏呢,似乎也知道一些,然而他的动作却非常生疏,应该是第一次!
谢元多少有些意外。但,细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一来,谢元与赫连珏相处一年的时间里,赫连珏的身边从未有过宫女、侍妾。
他近身服侍的只有多福、多寿两个太监,他对女人一向都是不假辞色。
二来,赫连珏十分骄傲,且无比自恋。很少有女人能够入他的眼。
就是谢元自己,顶着王妃的名头,跟赫连珏朝夕相处、通力合作了一年,才走进了他的心。
成为了赫连珏的“唯一”,谢元没有得意,而是打从心底的欢喜。
自己身心俱洁,对方青涩生疏,这才算公平。
谢元打从心底的高兴、满足。
“醒了?”
谢元刚一动作,赫连珏就觉察到了。
他睁开眼睛,魅惑的桃花眼透着慵懒。
“嗯,殿下,您要起来吗?”
谢元内心欢喜,却也没有忘了身份。
自己是王妃,而赫连珏是尊贵的越王殿下。
她会把赫连珏当成自己的丈夫,可也不会真的只把他当成丈夫。
她会爱他,也会牢记分寸,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在感情中迷失了自己!
谢元就是这么的清醒。
当然,也可以说,她还没有达到爱赫连珏入骨的地步!
“阿犀!”
赫连珏低下头,深深地看着怀里的妻子,吐出两个字。
谢元愣了一下,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的乳名叫阿犀。犀牛的犀!”
赫连珏耐心地解释着。
他的眼底浮现出一抹追忆,“是阿母给我取的。”
谢元眸光一闪。
阿母?
不是阿娘。
应该是抚养赫连珏的阿史那皇后。
作为养母,给自己的养子取了个“贱名”,应该是想让他健康、茁壮地长大。
犀牛,唔,确实比较壮,也凶狠。
以“犀”为乳名,足以表明阿史那皇后对赫连珏也是有慈母之心的。
谢元不知道赫连珏与养母之间的感情到底如何,她却记得在赫连珏被赶出京城的时候,偌大的皇宫,没有一个人来送行。
包括赫连珏的养母阿史那皇后。
所以,阿史那皇后或许确实对赫连珏有感情,但应该也不多!
“以后你就叫我阿犀吧。”
赫连珏的脆弱只有一瞬间,很快他就收敛心神,将话题扯了回来。
“嗯!”
谢元羞涩地笑着,脸上写满了小幸福:“你叫我阿元,我叫你阿犀!”
“好!”
赫连珏笑着应了一声,忽地,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翻身坐了起来,“阿元,我给你画眉吧。”
“还有那个花钿,就是你刚入东宫的时候,眉间画的牡丹。”
“很好看,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眉间作画。”
赫连珏回想起这段过往,他的兴致很高。
说实话,当初谢元嫁入东宫的时候,最是赫连珏颓废、低迷的时刻。
那时的赫连珏,储君之位被废黜,亲人们对他冷漠以待,太监、宫女、亲卫全都如鸟兽散。
赫连珏仿佛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好不容易婚事没有被取消,还被谢泽换了新娘!
可以想象,赫连珏的内心是何等的屈辱、愤怒、憎恨。
就在这个时候,谢元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推开东宫的大门,走了进来。
昏黄的大殿里,谢元是那么的鲜活、那么的耀眼。
除了嫁衣,她的容貌也明艳昳丽。
尤其是眉间的那朵牡丹花钿,直接映照在了赫连珏的心房。
赫连珏觉得,不管过了多久,或许他和阿元都白发苍苍、垂垂老矣,他也依然记得那个鲜红的身影,以及她眉间的那朵花钿!
“……我帮你画!“
赫连珏越说越兴奋,恨不能立刻在妻子的额上画上最美的花朵。
“好!”
作为一个体贴的妻子,谢元自然不会打击丈夫的积极性。
她露出期待的神情,“早就听多寿提起过,说阿犀你书画双绝,小小一枚花钿,你定是信手拈来!”
赫连珏的笑容愈发灿烂。
他从小就是储君,听过的赞美之词不在少数,且花样繁多。
但,听到妻子这么说,他还是很开心。
“走!我为阿元画眉!”
……
窗下,妆台前,谢元侧身跪坐着。
铜镜里,映照出两个人影。
谢元闭着眼睛,微微抬着下巴;
赫连珏则拿着一支眉笔,沾了鲜红的朱砂,开始在谢元洁白的额头上作画。
轻轻一笔,画出了一片花瓣。
手腕微微转动,又是一片花瓣。
这次,赫连珏没有给谢元花牡丹,而是花了八瓣宝相花的花纹。
宝相花的寓意就是富贵吉祥。
赫连珏的心意,通过这朵花钿体现了出来。
“好美!阿犀,你画得真好。”
谢元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由衷的赞美。
赫连珏勾了勾唇,他的书画堪称双绝,不过是小小一枚花钿,还能难得到他。
“阿元,你更美!”
花美人更娇,不愧是他赫连珏的妻子。
只是,赫连珏又想到了什么,笑容微微收敛。
谢元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关切地问道,“殿下,怎么了?”
“你当初会画花钿,应该不是完全为了好看,对也不对?”
虽然那时赫连珏十分不满谢家更换新娘的举动。
但他不是迁怒的人,当时都没有把怒火发泄到谢元身上,现在更不会。
有些情况,赫连珏看在了眼里,更记在了心上。
他清晰地记着,新婚第二天,谢元洗去了花钿,额间却还有红肿。
她受伤了!
所以才不得不画花钿做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