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墨阳在自己的院子里面转了一圈,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秦淑兰的用心已经在一物一件之中展露无疑。
他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的冲秦淑兰行了一个礼,“母亲,你对孩子之心,孩儿此生难以为报,日后定好好孝顺您。”
“好孩子,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秦淑兰抹了抹眼角的泪水,坚定的说,“我这一生最牵挂的便是你们兄妹二人,只要你们过的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直在旁边沉默以对的锦瑟冷不丁开口了,黑白分明的双眸透着少有的郑重,“娘亲,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我们的娘亲;你首先要爱你自己,才会有人爱你。”
锦墨阳有些震惊的看着锦瑟,这话太惊世骇俗了。
按照他读的圣贤书来说,他首先是翰林院侍读,然后是锦淮南和秦淑兰的儿子,然后才是他自己。
可是锦瑟却说,他首先是他自己,他需要先爱自己,先对自己有责任,然后他才能爱家人爱江山社稷。
仔细想一想,确实有道理。
那边秦淑兰虽然还不能完全领会锦瑟是什么意思,但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让她对锦瑟的话有一种天然的信任,用心将她说的话记下。
为了庆祝锦墨阳搬过来,锦瑟留下一起用午膳。
未免肖亭西担心,特地派了个小丫鬟去秦王府通知一声。
没想到饭菜才刚刚摆上来,三人还没来得及动筷子,下人来报,说秦王来了。
锦瑟有些惊讶,他虽然好的差不多了,但这段时间一直在府里待着没出来,今日却不请自来?
“快将秦王请进来。”秦淑兰一边吩咐下人,一边笑看向锦瑟,“秦王对你倒是用心,看到你们这样,为娘也可放心。”
饶是脸皮厚如城墙,锦瑟的脸还是红了个透,小声的嘀咕,“娘亲,您怎么也打趣我?”
一旁的锦墨阳忍不住笑了,笑的爽朗,“娘亲没有说错,但你和秦王这样很好。”
锦瑟恼了,鼓着腮帮子,“兄长,待你大婚之后,想必你与嫂子更加亲密。”
吃瓜吃到自己头上,锦墨阳摸了摸鼻子,摸到自己的脸也红了。
肖亭西来了,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衣服,这种老气的衣服穿在他身上却很贵气,他先是给秦淑兰锦墨阳见了礼,便很自然的在锦瑟旁边坐下。
“一个人在府里用餐实在无聊,左右不远,我便不请自来了。”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
“你能过来我们都很欢迎。”秦淑兰一边说,一边打量他的脸色,有些担忧的问,“怎么脸色还是这么苍白,可是还未大好?”
肖亭西正在给锦瑟盛汤,闻言他手上动作不停,面上带着笑,“我自小便是如此,面无血色。”
到底是吃了多少苦,才能在说到自己的病情的时候,才能有如此云淡风轻的笑容?
锦瑟有些心疼,夹了一块松鼠鱼放在他碗里,“这鱼肉颇为滑嫩,你试试。”
笑容悄然出现,给肖亭西那张没多少血色的脸增添了几分生命力,他配合的吃下鱼肉,又细致的将鸡汤上的一层油刮掉,吹冷了,这才递给锦瑟,“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喝点鸡汤。”
围观的两个人心情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到女儿女婿互相心疼对方,知冷知暖的,她是最高兴的。
锦墨阳还未大婚,不能体会小夫妻之间这种情趣,只觉得这两人不知避讳,实在尴尬。
酒过三巡,肖亭西的眼神落在锦墨阳身上,淡淡的问,“墨阳兄,如此说来,日后你便要搬来和岳母同住?”
那一刻钟的记忆太深刻了,锦墨阳一想到那三人道貌岸然的样子就觉得恶心,毫不犹豫点头,“正是如此。”
肖亭西神色凝重,声音清冷如冬日的寒风,“自古以来父母在,不分家。岳父大人只有你一个儿子,你断无分门另立府邸的可能;若你执意要分门另立府邸,我建议你先在父皇跟前探一下口风。”
身为翰林院侍读,这个道理锦墨阳自然知道,他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全不负先前的轻松神态。
若是御史台那群为了参而参的人知道锦墨阳弃父择母,只怕参他的奏折会如雪花一般飞向皇上的御桌,没了“孝”字,他日后很难在好的前程。
秦淑兰也明白这一点,当下便握住了锦墨阳的手,眼含热泪,“好孩子,你记住不可拿前程开玩笑,今日你肯随娘亲回来,娘亲已然十分满足了,用过晚膳后你还是回去吧。”
“不。”锦墨阳却坚定无比,冷声道,“从今往后这里便是我的家,除了这里,我哪里都不去。”
小时候他觉得只有祖母和父亲爱自己,母亲心中只有妹妹。
后来祖母去世了,他怀念祖母,干脆搬去了祖母生前的院子住着,和母亲的关系一直说不上好。
直到去年锦瑟点拨,加之他自己入了翰林院,领教了一些尔虞我诈的事情,这才发现母亲对他的关爱之情不输锦瑟,是他一叶障目不知道罢了。
这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发生了许多事情,科举舞弊,结党营私,母亲为他奔走,他全看在眼里。
是以哪怕花姨娘和锦清数次在他跟前明里暗里,说母亲不顾他的声誉坚持要和父亲和离,他却始终觉得母亲也有选择权利。
在今日之前,他也曾担心母亲一个年近四十的女子和离回娘家日子会不好过。
他离开锦尚书府的决定仓促,却并不冲动。
不夸张的说,自秦淑兰走后,他在那个府邸清楚的感觉到了花如雪的绵里藏针,也感觉到了父亲的和稀泥。
若余生他能在母亲跟前尽孝,定比在那暗沉压抑的尚书府来的痛快。
锦瑟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豪气干云,“兄长说的好,我没看错你,你放心,这件事我定会帮你。”
虽明知她只是一个女子帮不了自己什么,可有了她的鼓励,锦墨阳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也跟着笑了,“好,我们兄妹同心,其利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