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男人可是将“君子远庖厨”刻在了骨子里面。
四目相对,肖亭西的神情实在有些复杂。
三分喜悦,三分慌乱,还有四分躲避。
他躲避的眼神恰巧落在栗火身上,眼睛一亮,指着他说,“是栗火在做吃食,他出去拿东西,请我帮忙照看一下。”
“是吗?”锦瑟不相信,回头看向栗火。
栗火也是眼珠子乱转,但却本能的顺着肖亭西的话说,“是的,王爷说的对。”
“那你说,你去拿了什么?”锦瑟多了一个心眼,问话的时候将他手中的纸包拿过来了。
栗火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却是努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甚至不敢向主子求助,低着头说,“奴才去拿面粉去了。”
锦瑟打开纸包,里面是一团白白的粉末,和她记忆中的面粉很像。
但她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尽数去除,她看看肖亭西又看看栗火,“可是我觉得王爷比较像厨子,脸上身上全是面粉。”
这么会儿功夫肖亭西已经彻底平静下来了,他随手将围裙取下丢给栗火,“还给你,”又取出手帕在脸上擦了一把。
如此一来,那个面白如玉的王爷又出现了,他朝锦瑟笑了笑,“现在你还觉得本王是厨子吗?”
栗火手忙脚乱套上围裙,额头上有汗珠滚落,他胡乱用手背擦了擦,没想到阴差阳错,汗珠擦干净了,他脸上又多了面粉。
原来刚刚他套围裙的时候,手沾上了围裙上的面粉。
一个是如神祇一般不染尘埃的翩翩公子,一个样貌普通笑容憨厚满脸面粉的侍卫,这么看还是栗火比较像厨子。
锦瑟摇头,实话实说,“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哪里会洗手作羹汤?”
栗火欲言又止的看了自家主子一眼,低着头认命的进了厨房,不多时里面传来了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烧焦的味道。
肖亭西拉着锦瑟的手,冷着脸看了厨房一眼,“栗火也真是的,手艺如此之差,白白糟蹋……食物。”
屋子里面的栗火,欲哭无泪,只能眼睁睁的承担着这份莫须有的罪名,谁让他这个做奴才的得给主子背锅呢?
“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惜粮食?”锦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肖亭西汗颜,心知这里不能多待,连拉带拽将锦瑟带走了,一边走一边编瞎话。
“栗火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痴迷于做饭,我可不敢让他去王府的膳房霍霍,就将这个闲置的院落赏赐给他了,看他最后能做出什么好吃的。”
原来如此,锦瑟心中疑虑又去了两分,她收起面上的笑脸,少见的认真,“你不能取笑他,会做饭肯做饭的男人是好男人,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生活很幸福的。”
肖亭西警铃大作,睁着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看着他,“你说什么?”
知道他误会了,锦瑟本想解释,后突然觉得他吃醋的样子实在可爱,便只盯着他瞧热闹,不说话。
肖亭西急了,握住锦瑟双肩,催促道,“你说啊,你是不是对栗火改观了?”
见好就收的道理锦瑟还是懂的,她噗嗤一声笑了,屈起食指在肖亭西笔挺的鼻梁上划拉了一下,忍俊不禁,“自然改观了,他努力上进又顾家,我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和碧水在一起?”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肖亭西放松下来,一眼瞧见她面上计谋得逞的小得意,知道自己被捉弄了。
他立刻收起笑脸板着脸,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居高临下看着她,“你在宫中住了一段时日,竟变得会捉弄人了,实在是……”
两人距离近的令人发指,他眼眸中盛着的星光将锦瑟的世界点亮了,特别是看到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她不自觉的吞了吞口水,问,“实在是如何?”
肖亭西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清风般的吻,面上绽放出一个穿云破月的笑容,“实在是太厉害了。”
很多很多年以后,锦瑟始终记得肖亭西的这个笑容。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只是很直白的知道,这么一个笑容将她半个月在皇宫积攒的怒火一扫而空。
……
上元节转瞬即至,这一日锦瑟依旧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在宫中实在拘束,皇后没有明面上折磨过她,却也没有给她行过什么方便。
每日天还没亮,要么椒房殿的宫女,要么刘兰浣身边的嬷嬷就会去找她,也不明着叫她起床,总会寻个借口。
以至于大过年的,到处喜气洋洋,锦瑟却连个懒觉都没睡。
这不一回秦王府,她犹如飞鸟投林,每日睡到自然醒不说,午后还要在床上歪着,昏昏沉沉的睡个午觉。
今日起来她被日头晃了眼,她眯着眼睛适应,心中却氤氲出一点细碎的欢喜,今日是个艳阳天。
出门一看,她的院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张牙舞爪的将节日的氛围带了过来。
院内积雪已消,红梅争奇斗艳一般,在光秃秃的枝头上竞相绽放,阵阵香气驱赶着冬日的严寒。
锦瑟拢了拢身上披风,没有如往日一般躲回屋子里面取暖,而是抱着手炉在王府闲庭散步。
走着走着,她不自觉来到了肖亭西的书房。
窗户大开着,肖亭西于窗户下支起了一张方桌,正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她示意栗火不要说话,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想吓一吓肖亭西。
栗火很有眼力见,悄然退下之时,嘴角还有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淡黄色的宣纸之上,赫然是一位巧笑倩兮的美人,身穿淡绿色小袄,抱着陶罐垫着脚够梅花上的雪,风吹动她的裙摆和发丝,微微飞扬。
只是这画上的美人看上去有些眼熟。
锦瑟后知后觉的回过味来了,不自觉出声,“你画的是我吗?”
肖亭西正全神贯注的画画,冷不丁听到这话,笔停,回头,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他面上一红,本能的想要将画卷盖住,罕见的带了几分慌乱,“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