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锦瑟今日来祝寿，是真心希望秦太傅能健康长寿，最后能得一个善终。
而不是像前世那样，飞鸟尽良弓藏。
今日秦府实在热闹，身为秦府半个主子的锦瑟没有人陪，自己随便溜达。
她站在一株绿梅下，双目追随着屋檐上自由自在跳跃的麻雀。
据说每日追逐飞鸟的痕迹，双目会越来越明亮。
有丫鬟走来，恭敬的说，“王妃，老爷有请。”
她微笑点头，礼数周全，“劳烦前面带路。”
原主确实是一个被惯坏的娇娇女，每次来秦府的时候都是颐指气使，摆足了小姐派头，以至于秦府从上到下，大部分都不喜欢她。
丫鬟大约也是被原主磋磨过，见她如此客气，反倒吓的跑了两步，拉开了她们之间的距离，战战兢兢的在前面带路。
秦老太傅的书房古色古香，入目所及全都是书，偌大的书房除了一桌一椅之外，只有一张半旧的榻榻米。
这书房的年头很久远了，门窗都旧了，窗户纸更是泛黄，以至于大白天这里还是一副昏暗的光景。
而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之下，秦太傅的身影看上去很是单薄，竟莫名生出一股末日的荒凉。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被锦瑟强行压制了，她乖巧的喊，“外祖父。”
秦太傅回头，一张布满皱纹的脸上上绽开笑容，如同一朵已经开败却不舍得凋零的菊花，残破不堪。
“瑟儿，你来了。”
锦瑟点头，“不知外祖父找我所为何事？”
“好孩子，不以王妃的身份自居，很好。”秦太傅招手，叫她坐在矮桌的另外一边，“你给我瞧瞧这幅棋该怎么往下走？”
这里的人娱乐项目少的可怜，官场中的人大多喜欢下围棋。
锦瑟只粗略记得规则，至于技巧一概不知，她硬着头皮看了看，“祖父，这白旗已经没了生路，不管如何落子都改变不了结局，为何不清盘重下？”
“清盘重下？”秦老太傅默默的重复她这句话，浑浊的双目中有隐隐约约的光芒渗出来，并不强烈，反倒像是在垂死挣扎，“真的可以重新再来吗？”
锦瑟秀气的眉头拧了起来，疑惑的问，“只要还有时间，为什么不可以？”
“时间？”秦老太傅笑了，笑中带着苦涩，“丫头，你可知这一盘棋外祖父下了几十年？”
锦瑟震惊了，“不是吧，这么好一副棋盘，几十年来您却只执着于这样一副棋局之上？您这是暴殄天物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话音落地的瞬间，屋子似乎变得明亮了一些。
锦瑟疑心自己看错了，转头一看，原来是天长日久的暴晒，一些窗户纸被烈日晒破了，没了阻碍，冬日的暖阳没有任何顾忌的冲了进来。
良久的沉默之后，秦太傅转身来到书桌旁，拿了一个酒红色的锦盒过来，“瑟儿，你送的礼物很是别致，可否告诉外祖父，你为何选择这两样礼物？”
盒子打开，一个手臂长的纯金弓箭，弓弦是细如头发丝的金丝，另有三只纯金箭矢。
而在盒子的角落，一个巴掌大小的玉鸟安静的站着，黑曜石的双目正看着弓箭的方向。
这礼物是锦瑟费了心思的，弓箭是她找了京城最厉害的铁匠打造的，至于那只玉鸟是她花了大几千银子开原石，开出了一块面积差不多大的玉，请人雕刻成鸟儿样子。
鸟，弓箭，这寓意还不明显吗？
这里的人怎么回事，怎么都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
锦瑟有些无语，只能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看着秦太傅，脆生生的说，“平素送礼的事情都是王爷准备，近日王爷不在府中，外孙女只能去王府库房给您选礼物，见这两个玩意有意思，便选了送给您，希望您喜欢。”
“瑟儿送的礼物外祖父都很喜欢。”秦太傅抚摸着那活灵活现的鸟儿，神情复杂，“尤其是今年你给我准备的礼物，更加喜欢。”
这话说的，让锦瑟觉得自己不够真诚了。
鉴于她自己也很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且眼前这人并不是皇帝。
锦瑟还是决定将话说清楚点，“外祖父，你资历深能力强影响大，四个舅舅各个都是人才，关注您言行的人肯定不少，不管您做什么决定，首先要考虑对方人品如何。”
这话既拍了马屁，又说到了秦太傅心坎上，他赞许的点头，“我素日教导你母亲和你舅舅们，一直都是说人品为上，能力次之，你年纪轻轻便有此觉悟，难能可贵。”
锦瑟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说，“那您对下一任的皇帝有何期许？”
秦太傅吓的面色大变，迈着苍老的腿跑到门口看了看，确认没人之后，他沉着脸训锦瑟，“你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大胆了，这样的话也能说？”
“为何不能说？”锦瑟歪着脑袋满脸疑惑，“事关身家性命，更应该信得过的人好好讨论一下吧，还是说外祖父觉得外孙女信不过？”
秦老太傅瞪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像个小孩子，“你这个小混蛋，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外祖父不会再打你了？”
这亲昵的语气一下子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属于原主的记忆袭来，锦瑟抓住秦太傅的衣袖撒娇，“外祖父，您的选择关系着咱们这一大家子的未来，若是您没想好怎么选，还不如什么都不要选的好。”
秦太傅曲起手指在她的额头敲了敲，笑的愈发的和蔼了，“知道你父亲前几日来找过我了？放心，这种事情我会考虑清楚的。”
锦淮南来找秦太傅这件事锦瑟并不清楚，原书中没有，毕竟原书中是锦瑟一力促成秦太傅站队肖筠莫的。
原本锦瑟还有些担心，但此时见秦太傅主动说起这个，她悬着的心落下大半，晃了晃秦太傅的手笑的甜美，“外祖父，今日可是个大日子，您还是赶紧招待客人去吧，以后咱们多的是机会聊天。”
秦太傅领着锦瑟出了书房，边走边抱怨，“这可是你说的啊，以后可得经常来看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