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历史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佟言回海城总共没几天,这就说要走了,肖红下意识的看了周南川一眼,“南川,家里什么事这么着急啊?”

“妈,是我想回去了。”

佟言低着头,然后将包里的卡掏出来给肖红,“你拿回去吧,以后我不花你的钱了。”

这一下让佟家豪和老爷子面色都很难看,肖红给钱的事他们都是知道的,这下佟言不要,当着所有人的面退回来,他们心里咯噔一下。

“阿言,这个钱是你爷爷让给你的,说……”

“爷爷,我不用,他会赚钱给我花的。”

佟家豪似乎也是被刺激得狠了,半笑着,“南川那园子能赚多少钱?”

“赚得不多我可以少花一点。”佟言乖乖的扒饭,“爷爷,爸妈,我知道你们担心我过得不好,但我过得挺好的,南川这边刚开年不久正是忙的时候,不能让他一直陪我在海城,这不好。”

佟言一脸认真,“我们订好了晚上的票,今晚就走了,爷爷你注意身体呀。”

佟经国岁数大了,虽说在官场混了多年,但人在病重,唯一的孙女呆了两天要走,他总觉得不舍。

“阿言,留在家多陪陪爷爷。”

“爷爷,如果你病好了想我了,可以来西北看我,这边空气挺不错,你的根不也在西北那边吗?你就不想回去看看故乡?”

这话让周南川眼神深了几分,没说话,眼神一直落在佟经国身上。

佟经国哪有这么多想法,他是西北人,但他自觉得已经走出了西北那块地方,他现在在海城,享受着这坐繁华大都市带给他的虚荣。

佟经国踩着他爷爷的前途一跃千里再不回头,而他爷爷遗憾了一辈子,尸体埋在黄土里。

周南川微微握紧拳头,佟言吃东西被呛到了,呛得咳嗽,他将碗筷一扔过去给她递了杯水。

“阿言,没事吧?”

“你这孩子,吃个东西也不小心。”

肖红已经哭了,佟家豪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南川,那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我孙女。”

“应该的。”

从医院出来,佟言便说要回去睡一觉,晚上走,周南川问她,“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为什么骗人,不是还没定票吗?”

“我查了晚上有票,你现在订票吧。”

“怎么着急走?”

佟言看着他,她看得出来周南川这段时间在海城呆的不太自在,她倒是开心了,和爷爷聊天,父母也在身边,这地方她从小呆到大,熟得不能再熟了。

但他呢?父母跟他没什么话说,佟经国和他这两天一共也就说了刚才那两句,他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坐在边上,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

“你看不出来我爸妈想把我留在海城吗?”

“你不想?”

“你想?”

“不,我不想,回家吧。”

佟言忍俊不禁,“周南川,你明明早就想回去了你还要装,你有本事继续装啊!”

“不装了,回家。”

回去的路上周南川打电话订了票,到家后帮着佟言一起收拾东西,他收拾得正起劲,发现佟言从房间里出去了。

他起身去找她,看到隔壁房间没有关好。

“言言……”

一推开,一屋子画具和手办,琳琅满目,要多奢侈有多奢侈……他看懵了。

这好像是个专门用来置办东西的屋子,墙上除了数不清的手办玻璃柜,还有她的照片,屋里宽阔光亮。

最中央有一个大屏幕,佟言不在这屋里,周南川摸到进门口的遥控器,点了一下。

大屏幕上小姑娘的笑声甜甜的,“今天庆祝阿言十岁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佟言穿着粉色的裙子,被所有人围着许愿,小姑娘闭着眼睛不知道在许什么愿。

电视里播放的是个大锦集。

视频后后是照片,在海城著名景点照的,座在街边画画的,她扎着一对小辫子,对着镜头比了个耶,俏皮又可爱。

有一张照片应该是更小的时候换牙齿,笑起来的时候门牙缺了一颗。

这些照片跟她现在差距也不大,但他看着很亲切,他没参与她过去的生活,但他可以参与她的未来啊。

“爷爷!我学了几句京剧唱给你听呀!咳咳……爷爷你听好了……”她咿咿呀呀的,缺了一颗门牙,努力的提高嗓门卖力的唱,上不去调,缺了一颗牙齿还有点漏风。

周南川噗嗤一声笑了出声,窝在地上笑得肚子疼。

佟言端了杯水上楼听到了动静,听到小时候学京剧的声音,连忙将门推开,周南川笑得在地上躺着,电视里她还在唱……

“周南川!”

他看了她一眼,再看了一眼电视里,一有了对比笑得更离谱。

“遥控器呢?”

佟言没找到遥控器,正要去抢,周南川将她压在地上,“言言,你小时候真可爱。”

“你滚……”

她耳朵都是红的,侧着脸将她推开,像个虫子一样爬到电视插座开关那里,直接关了。

因为这事,佟言回到房间一直就没理他。

他收拾东西,她在旁边生闷气,收拾得差不多了,周南川上前去摸她,被她一手打开。

佟言很小的时候其实有点白白胖胖的,脸肥嘟嘟的,脑袋上两个小揪揪。

肖红注重记录她成长的细节,每个阶段要么就拍照,要么录视频,还专门买了一套摄影的设备。

后来越长大越瘦了,变得亭亭玉立的,再看到小时候那些照片堪称黑历史,她无数次说要删掉,肖红就是不删,佟经国偶尔还会到这屋里看看,看她的画,手办,看她小时候咿咿呀呀的样子。

“还生气呢?”

“你怎么进别人家乱翻东西?”

“别气了,我今天就走了,你要气回去打我行不行?”

佟言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过分了,说他进别人家乱翻东西,心里有点愧疚,“好了我不生气了,你上床陪我睡一觉。”

这个要求他完全可以满足,周南川最近这几晚上总睡不好,心里怕佟家搞什么事情。

眼下就要走了,心里有了个结果,他也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肖红和佟家豪吵了一架,从医院出来直接回了家。

佟家豪回到了病房里,老爷子还没睡,见他脸色不太好,“爸……”

“阿言晚上就走,你不去送送?”

“她刚来几天就提出要回去,到时候她能听我们的吗?”

“哼,她是我们佟家的人,我孙女,她不听我的听谁的?”

佟家豪心里有些没底,佟经国也看出了他的顾虑,“你放心,阿言不是没分寸的人,她今天说急着走,我猜是周南川在背后蹿拾她。”

“肖红说他对阿言还不错。”

“都是表面上的,他跟他爷爷一样爱做面子功夫,当年在乡下,周尽忠也到处说我跟他是兄弟,结果如何,他看的书要等他看完了才轮得到我,要不是我当年……咱们家没有今天。”

佟家豪叹了一口气,“阿言人不在海城,那……”

“有的是办法,别着急。”

佟经国不相信他的判断会出问题,不相信他亲眼看着长大,花了这么多心思培养出来的闺女会不听家里的话,当时提出让她嫁过去的时候,她哭成那样最终都妥协了。

有什么理由会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不听从家里的安排。

只是时候还没到,很多话没跟她说清楚。

佟言是她亲孙女,等到真相大白那天,她知道了事情怎么回事,她会理解家里,会回家的。

下午肖红去外面买了许多东西拿回来,想让佟言带着过去,她将东西挨着挨着弄好,佟家豪也回来了。

“阿言呢?”

肖红沉默了片刻,语速平静,“在楼上。”

“周南川也在楼上?”

“嗯,两人睡了一下午了。”

佟家豪不再说话,肖红看着他,“佟家豪,嫁到这个家,该做的我都做了,该妥协的我也都在尽力的妥协,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要是真的这辈子栽在那种地方,我跟你离婚。”

“哎,你……”

肖红明显在气头上,闷声继续收拾东西。

佟家豪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也知道是爸的意思。”

“你眼里只有你爸,除了你爸以外没别人了,我跟你离了也好,你跟你爸过。”

“你……”

两人眼看着要吵起来,佟家豪出去接了个电话,肖红将东西收拾好,坐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

佟言和周南川睡到很晚才起,起来的时候肖红已经做好了饭,“阿言,快吃饭吧。”

“我不吃了,来不及了,爸妈,我走了啊。”

肖红拉着她,“吃完饭再走。”

“真的来不及,七点半的飞机,路上很可能堵车。”佟言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周南川上前将行李箱接过来.

“爸妈,我走了,拜拜!”

“你这次回来还没怎么跟妈妈说说话,就要走,多待几天,改签。”

“不行,改签麻烦,爸爸你注意身体,妈,我真的要走了。”

佟言很着急,怕错过那趟飞机,肖红见她是在不留下来吃饭,眼睛有点红,“把这些东西带上。”

“不行,太多了,我就不带了……”

佟言说什么也不带,肖红眼看着都快哭了,便让周南川拿着,他倒听话,硬着头皮将东西拿了。

人一走,屋里空下来,桌子上的饭菜没人吃,佟家豪想去安慰她,肖红没看他,转头上楼了。

佟言带走的衣服只有一件,其他的没动,肖红将被单换下来,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她有那么一刻真的有一种女儿已经嫁出去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