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席茂勋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不希望江暖棠同霍家有太多牵扯。
另一方面,又觉得往后若他不在,她的靠山自然是越多越好,而霍家恰是这样一个,能庇护她不受风雨侵袭的坚实后盾。
只是当年那件事……
席茂勋欲言又止,各种复杂心绪交织在心口,便见江暖棠摇了摇头。
声音淡漠地拒绝说:
“不用了。”
本就不在对方的期待里出生,又何必上赶着认亲和人相看两厌?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江暖棠也没有明说。
席茂勋却看出来了。
“因为你母亲的缘故?”
话是疑问句,用的却是肯定语气,老爷子多年和人打交道,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江暖棠没想到心思会被看穿,却也没有隐瞒,落落大方地承认道:
“嗯。”
不说这个缘由的成分有多少。
但或多或少,还是影响江暖棠做决定的。
因为——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年我母亲遇到麻烦到失踪,应该是有我父亲家人们手笔在里面吧?”
不仅席茂勋,江暖棠同样有察言观色的本领。
并且关于这一点
,她先前其实只是怀疑,还是席茂勋几番欲言又止,想让她同生父相认的态度,让她得以确定。
当年的事情,就算她生父不知情,他的家人必然也是参与了的。
否则席茂勋大可大.大方方地劝她同父亲相认,而不必隐瞒至今,且一而再,再而三地优柔寡断的提及。
江暖棠的问题直截了当,直把席茂勋问得猝不及防。
整个人身体后倾,险些诧异得站起来,问她怎么会知道。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奇怪,这丫头的聪明伶俐,早在年纪尚小时,他便见识过了的,如今会敏锐地觉察到这一点,倒也不奇怪。
思及此,席茂勋的心情平复了几许。
“既然你猜到,那我也就不隐瞒你了。这事确实和你父亲的家人有关,准确点说,是你父亲的母亲,也就是你血缘关系上的奶奶有关。”
话到这个份上,席茂勋索性不再隐瞒,将他调查到的内情娓娓道来:
“当年,你父亲的家族本是给他安排好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结果他因为一次受伤,被你母亲救了回去,并在养伤期间,和她互生情愫。
两个年龄相仿,郎才女貌的年轻
人爱得热烈,并且许下在一起一辈子的诺言,可惜幸福短暂易逝,所有的美好生活,都在一天清晨,被一封远方寄来的信给打破。”
虽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陈述别人已经发生过的故事,但席茂勋话到这里,还是止不住有些唏嘘。
如若当年霍家老太太没有横插一脚,破坏自家儿子的感情。
霍烨霖也不会单身至今,江暖棠亦不至于从小就没有父母亲。
可惜——
就因为老太太的自私算计,直接祸害了三个人。
把他们的人生,搅和得天翻地覆,面目全灰,和初时的命定,大相径庭。
席茂勋感慨不已。
江暖棠虽说已经在程林芳口中听过一个版本,这会仍是听得认真仔细。
并且在席茂勋停歇的空档,一针见血地指出说:
“信是我父亲家寄来的?”
江暖棠言辞笃定,倒也不难猜测。
毕竟席茂勋前面铺垫不少。
单是那个和她生父门当户对的女人,就能成为她父亲家人反对这门婚事的理由。
若再从中搞点破坏,并没有什么奇怪。
“没错!”
席茂勋赞赏地点点头,复又接着补充:
“那是在你父亲
养好伤,准备带你母亲回家,宣布娶她为妻的时候,他家里人也收到了消息,得知他不顾家里安排的订婚对象,和旁的女子私定终身,他的母亲很生气,便使了计谋,假装病重写家属让他回家。
既然回去侍疾,自是不好带你母亲一起,不过你父亲也并非没有担当的人,走之前他向你母亲保证,一旦他母亲的身体状况好转,便回来娶你母亲为妻。结果这一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所有人都说你母亲看走了眼,那男的就是个不负责任,贪财恋色的渣男,你母亲不相信,初时还能高声反驳那些人,但随着时间流逝,连她也不得不认清现实,却在这时,发现怀孕有了你。”
话到这里,席茂勋有些口渴,端起茶杯喝一口,润了润喉,方又接着补充:
“那时候的人都传统保守,尤其从来不与外界通人烟的村子,更是容不得有人未婚先孕。同村的人对她指指点点,连带她的家人都受了不少白眼,父母亲人劝她拿掉孩子,重新开始。奈何她一意孤行,不肯同意,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
为此甚至连夜逃离了那个从小生活大的地方,一起出来的,还有
她的妹妹。
离开家乡的她,也过过一段艰难的时期,但好在咬咬牙,也就过完了。加之你母亲她在赚钱方面,本就颇有天赋,在她的一番操作下,生活条件逐渐好转。
孰料就在她生下你不久,厄运再次找上了门,且找上她的不是旁人,正是你父亲的母亲买凶杀人,想要绝了你父亲的念想。
好在你母亲在对待危险方面,有敏锐的直觉,所以在事发当天,她提前让妹妹带着襁褓中的你离开。自己则留下来拖延时间。结果可想而知,一个刚刚生产过的弱女子,面对大批人马的围捕绞杀,自是寡不敌众。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到底是埋藏心底多年的秘密,又事关江暖棠的父母,席茂勋表述得尤为详细,末了不忘给她打预防针,复又接着开口:
“这些都是我让人调查到的资料,具体过程如何,并没有特别准确的说法。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日后你母亲便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二十几年没有下落,直到前几年这张照片出现,我找人在雾都的那个地点蹲过许多回,但都没有踪迹,照片上的两个人,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仿若只是一场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