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想到爷爷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提起这个问题。
霍子曜的眼瞳完全不受控制地震颤了一下。
“我……”
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现实情况却不容许他这么做。
霍子曜微微低了头，沉吟片刻，他才浅声开口道：
“我姓霍，是霍家人，于理于情都应该回到霍家。”
他是爷爷亲手带大的孩子，不能因为一时间的快乐而忽视了爷爷的感受。
霍子曜维持着理智，仿佛一瞬间又变成了那个过于成熟沉稳的霍家少爷。
书房里的灯光璀璨明亮，洒落在霍子曜的身上，却折出一片清冷。
他低着头，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羽扇铺陈，遮掩了他最真实的眼神，没人能看得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于理于情……”
霍家老爷子细品了一下霍子曜的回答，目光柔和地看向他，语气慈爱地询问道：“那于你心中最真实的想法呢？”
不要于情于理，霍家老爷子想要知道他这个宝贝小孙子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是想要继续留在宫家生活，还是跟着他回霍家？
“……”
霍子曜将薄唇轻抿成了一条直线，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自己似乎还没有完全考虑清楚。
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霍家老爷子不由换了一个问法：“你实话告诉爷爷，你在宫家居住的这段时间，心里感到幸福快乐吗？”
说话间，霍家老爷子满眼慈祥地看着霍子曜。
灯光打落在小家伙的头顶，为他墨玉般的发丝染上了一层蜜色。
“嗯。”
霍子曜坦诚地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说：“宫家的人对我都很好，宫家的小孩子也比较多，气氛比较轻松愉快。”
寄养在宫家的这段时间，霍子曜确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欢乐，脸上也终于洋溢起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灿烂笑容。
就连眼神里都亮起了光。
听到霍子曜的回答，霍家老爷子挑眉追问了一声：
“你是不舍得宫家的人，还是不舍得宫家轻松愉快的环境氛围？”
闻声，霍子曜的眼神微微一闪，十分官方地回应道：“都有一点点吧……”
“只是一点点吗？”
霍家老爷子反问一句，语气中透着莫名的八卦意味。
“……”
霍子曜成功被噎了一下，抬起头看向爷爷。
只见霍家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完全不再掩饰八卦地朝着霍子曜问道：
“你是不舍得宫家所有人，还是不舍得某个对于你来说比较特殊的人？”
某个比较特殊的人。
霍子曜的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宫蘇蘇的身影。
瞬时间，他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两抹浅淡绯色。
像是掩饰些什么，霍家小少爷神情陡然变得严肃，正了颜色道：
“爷爷，我还只是个孩子，哪有什么特殊的人？”
人家还是一个宝宝呀！
怎么可能会有特殊的人？
就算有……那也不是那方面的特殊，而是比较特别的朋友关系。
但……
听到霍子曜特意强调的话，霍家老爷子却瞪大了眼眸，反驳出声：
“孩子怎么了？谁不是从孩子时期慢慢长成一个大人的？”
霍家老爷子轻哼一声，理直气壮地表示：“一切都要从娃娃抓起嘛！”
额……
万万没有想到，爷爷的思想竟然如此超前。
霍子曜不觉默默地朝着霍家老爷子竖起了大拇指，一副彻底被打败了的表情，道：
“您的话，我没有办法进行反驳。”
“那就证明我说的话，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霍家老爷子的唇角上扬起一抹弧度，得意一笑，他还挺了挺胸膛。
“……”
霍子曜抿紧了唇角，真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回应他们家老爷子。
片刻后，霍家老爷子也正了颜色，语气温和地朝着霍子曜说道：
“时间不早了，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好好睡一觉，所有的事情都等完全休息好了，头脑完全清晰的状态下再说。”
说话间，霍家老爷子迈步走到了霍子曜的身边，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嘱咐道：
“你自己需要冷静地考虑清楚之后，再做出选择。”
……
翌日，宫家众人在霍家用过午饭之后，便准备告辞离开，返回帝都。
临别之际，霍家老太太温姲秋死死抱着小蘇蘇不撒手，道：
“蘇蘇宝贝，温奶奶真是一点儿都不舍得让你走啊！”
说着，温姲秋还压低了声音哄着小蘇蘇，“要不然，你就留在申城，多陪温奶奶几天，到时候温奶奶再亲自把你送回帝都，怎么样？”
小奶团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真是一点儿都不舍得让她离开啊！
温姲秋的话正好被宫家老爷子听到了，宫家老爷子瞬间满头黑线，连忙跟自己的“偶像”抢人，道：
“温老师，这好像不太合适，蘇蘇宝还要上幼儿园呢！”
蘇蘇宝有被人诱拐的风险，宫家众人的心中顿时亮起了红灯。
纵使对方是霍家的老太太，是宫家老爷子的偶像京剧大师。
那也不可以！
保护蘇蘇宝，人人有责！
“子曜，你想清楚了吗？”
正在这时，霍家老爷子朝着一旁沉默不语好半天的霍子曜问了一声。
成功把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霍子曜的心脏更是不受控制的一咯噔，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
只见霍家老爷子目光慈祥地看着他，浅声提醒道：“你准备留在申城，还是继续待在帝都？是时候该做出选择了。”
霍爷爷真的要把子曜哥哥从宫家接回霍家？！
意识到这一点，小蘇蘇的心脏也一下子悬了起来，她转眸看向霍子曜，喃喃轻唤了一声：
“子曜哥哥……”
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他会继续留在帝都，还是回到申城呢？
他还记得他对蘇蘇的承诺吗？
心中溢出无限的紧张和不安，小奶包紧紧攥住了自己的两只小手，手心出满了汗，瞬间变得湿哒哒。
“我……”
霍子曜嗫嚅了一下嘴唇，似乎感受到了小蘇蘇一瞬不瞬投落到他这边的目光，他不觉抬眸朝着小蘇蘇的方向看了一眼。
迎上小蘇蘇充满担忧又充满期待的目光，霍子曜心脏凝滞了一瞬，倏然坚定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深吸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想继续留在帝都，因为我的学籍还在帝都那边，若是转到申城这边，手续会比较麻烦，而且……”
霍子曜稍稍顿了顿声，又不受控制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是将什么真心话咽了下去。
他找了一个听起来很正儿八经的理由，道：
“而且，我并不想跟我的老师和同学分开，不想去适应一个全新的学习环境，帝都也有我比较喜欢的大学，我想继续留在帝都读书。”
总而言之一句话，霍子曜选择了帝都，没有选择申城。
听到子曜哥哥的选择，小蘇蘇不觉轻松了一口气，已经悬到嗓子眼的心脏稍稍向下落定了几分。
而霍家老爷子的唇角却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他轻挑了一下眉毛，朝着霍子曜追问了一声：
“仅仅是为了读书才想继续留在帝都？”
霍子曜又下意识地朝着小蘇蘇的方向看了一眼，赶紧仓皇地收敛了眸光，浅声回应：
“也不全是……”
留在帝都读书只是一个令人挑不出毛病的借口而已。
霍子曜的一举一动全都被霍家老爷子捕捉在眼里，老爷子唇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他了然地点点头，道：
“好的，爷爷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留在帝都……好好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