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基本上都跟着老太太一起进屋了,宫瓒像是石化般愣在了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动静。
夕阳的余晖即将消失,残光映落在宫瓒的身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孤寂之色。
此时此刻,他就像是一只被母亲抛弃的小狗,不知所措,可怜兮兮。
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遭到老太太那样的冷漠对待?
难道是因为他桀骜不驯,至今都是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
可他不是一向如此嘛!
之前老爷子因为这种情况对他施行家法的时候,老太太还会各种护着他,并且鼓励他——
人生并没有固定的剧本,不需要按照别人制定的条条框框去活一辈子,随心即可。
只要不做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情,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度过自己的一生。
以前的老太太是那样的温柔可亲,善解人意,是整个宫家的灵魂人物,每次都是她充当润滑剂,缓和老爷子和孩子们之间的关系。
但是现在的老太太,令宫瓒感到陌生。
宫瓒实在是想不明白,一向对他温柔体谅的母亲,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冷冰冰?
正在他出神发愣之际,一个稚嫩中带着沉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你不跟着大家一起去看看吗?”
宫瓒恍然回神,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霍子曜双手插兜地站在他面前,微微抬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这个小鬼,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没有半点孩子该有的天真和无邪。
宫瓒的眉心一皱,不是很喜欢他。
霍子曜的眸中闪过一抹精锐的亮光,察觉到了宫瓒对自己的不喜,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提醒道:
“如果掉队的话,只会更加被冷漠对待。”
他好像看穿了什么。
宫瓒顿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个小屁孩懂什么?”
“我懂的。”霍子曜非常笃定地说。
因为他也遭遇过类似的情况。
夕阳的余晖下,他那张稚嫩的小脸仿佛闪着光,漆黑如墨的眸底却一如既往地透着孤傲冷寂之色。
他轻抿了一下唇角,浅声开口:“对于你们宫家的家事,我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但我能看得出来,你们家老太太并不是针对你这个人,而是因为你跟她特别在意的某个人长得太像了。”
霍子曜曾经从霍家老爷子听闻过宫家的一些事情,知道宫家千金宫令仪就是小蘇蘇的妈妈,也知道宫令仪失踪的事情,但具体失踪的原因,霍子曜并不是特别清楚。
也是因为如此,导致他一开始把小蘇蘇当成了那种娇里娇气的温室花朵,对她各种看不惯。
不过现在霍子曜已经对小蘇蘇刮目相看了。
霍子曜的眸光一片澄澈,平和无波澜地看着宫瓒,难得好心地帮他分析道:“你们家老太太看到你,不免会想起那个人,所以才会对你态度冷漠,看都不愿意看你。”
睹物思人,睹人思人。
宫家老太太大概是不想让自己伤心难过,才刻意与宫瓒保持距离。
正所谓是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宫瓒的那张脸,她就暂时想不起与宫瓒是龙凤胎姐弟的宫令仪。
对此,霍子曜对这位宫家小舅舅表示深切的同情:“可怜的孩子,在你们家老太太见到她真正所在意的那个人之前,你最好离她的视线范围远一点,不然你们家老太太会不开心,你也会跟着不开心。”
闻言,宫瓒不觉斜睨了霍子曜一眼,故意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没好气地说:
“人小鬼大,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小孩非常令人讨厌?!”
小小年纪,眼神却毒辣,一点儿孩子的天真都没有,甚至有的时候,大人都会被他戏耍一番。
这样的小崽子,一点儿也不可爱!
霍子曜只哼唧一声,摊摊手:“无所谓,我也从来没有指望过会被人喜欢。”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留给宫瓒一个高傲的背影。
宫瓒神情复杂地撇了撇唇角。
虽然非常不想承认,但是霍子曜所说的那番话,成功安慰到了他。
或许,老太太真的是怕睹人思人,才故意回避他。
顿时,宫瓒的心情没有那么沮丧了……
而彼时,宫家老太太已经在宫珏的引路之下,来到了小蘇蘇的卧室。
依旧十分疲累的缘故,小蘇蘇正盖着小被子,沉沉地睡着。
宫珏准备将卧室的门推开,手刚刚伸过去就听到宫家老太太忽然开口。
“轻一点。”
老太太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仿佛没有任何多余的感情,道:“这孩子应该跟令仪小时候一样,不容易入睡,所以尽量不要把她吵醒。”
宫珏稍稍怔愣了一下,忙恭敬回应道:
“是。”
再次伸手推门的时候,大舅舅的唇角明显上扬了几分。
因为他知道,归根结底,老太太还是非常在意蘇蘇宝的。
毕竟,蘇蘇宝可是老太太最在意的女儿所生的孩子。
因为得保持卧室里的空气畅通,不能一下子进去那么多人,所以只有宫珏和宋瑾陪着老太太进了卧室,剩余的人都等在了外面。
而直到现在,宫家老爷子都没有露面,也不知道他在跟谁闹别扭。
宫泽风一脸懵然不解,压低了声音朝着三哥宫泽林询问道:“三哥,奶奶明明很关心妹妹,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就连心思最简单的宫泽风都能看出来宫家老太太对小蘇蘇的在意。
宫泽林摊摊手道:“谁知道呢?老太太的心思你别猜!”
话音刚落,眼前一亮,一个小光头突然冒了出来。
宫飏顶着空无一毛的脑袋,环抱着手臂瞪着三表哥和四表哥,奶凶奶凶地说:
“不许你们在背后说外婆的坏话!”
三表哥宫泽林和四表哥宫泽风都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聚集在了宫飏的脑袋上。
大表哥宫泽川直接伸出手摸了摸宫飏的脑袋,含笑解释道:“飏飏你别误会,没人在背后说老太太的坏话。”
二表哥宫泽岩也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宫飏的脑袋,笑眼弯弯地说:“飏飏,多谢你把蘇蘇生病的事情告诉老太太。”
表哥们好像都对他的脑袋很感兴趣。
听到二表哥的话,宫飏眼神飘忽了一下,傲娇道:“我……我才没有特意多说什么,我就是随口提了一句而已。”
似乎忘记了是谁一直在央求宫家老太太回家看看……
“话说……”
宫泽林盯着宫飏的脑袋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地问道:“飏飏,你的头发呢?离家出走了吗?”
光溜溜的脑袋,一毛不拔,简直就是人间小卤蛋啊!
听到宫泽林的话,大表哥、二表哥、四表哥都很想笑。
但这种时候笑,好像不太礼貌,于是他们努力憋住不笑,快憋出内伤来了。
别问,问了伤感情!
宫飏欲哭无泪,委屈巴巴地翕动了一下小鼻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佯装淡定地说:
“没有,它只是暂时不想来这红尘里走一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