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察觉到异常,喊了一嗓子,“玉娇小姐?”
“无事,继续赶路吧。”沈玉娇的回答跟前世一样,只是目光不自觉的盯着眼前的人。
昏暗中,能看见那人不过十五六岁,满身血腥气,应该受了很重的伤。
只有一双如狼一般凶狠的眸子熠熠生光,与沈玉娇记忆中的疯子如出一辙。
“送我进城。”他冷冷开口,声音没有太多波澜。
“好。”沈玉娇忙低下头答应。
前世,她与纪旷野也是如此相遇。
未来权倾朝野的疯太子,此时只不过是个被人追杀的落魄少年,沈玉娇意外救了他一命,却没想到羊入虎口。
后来,沈玉娇被迫嫁给他,他说过就是这时对她一见钟情。
沈玉娇下意识摸了下脸上的面巾,为了这一刻,她今日特意将脸挡住,切断这场孽缘。
马车继续往前,上一世,沈玉娇心善的为他包扎、止血,可这一世……
沈玉娇趁其不备,一掌劈在了纪旷野后颈。
人晕了过去。
她忙凑过去检查,确认纪旷野真的晕了,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大叔”,沈玉娇的声音羞赧的响起,“进了城之后,能找个林子停一下马车吗?”
“啊?”车夫很快反应过来,猜测小姐要行方便,“好,知道了。”
大概一刻钟之后,马车停了。
车夫跳下去,“玉娇小姐,我去林子外面等着,半刻钟后回来。”
“好,谢谢大叔。”沈玉娇听着外面的声音,等车夫走远了,她才拽着纪旷野下了马车。
她将人拖到一棵大树后面,犹豫了一下,替人把了脉。
纪旷野的内伤更重。
沈玉娇记起前世嫁入东宫之后,听闻他的贴身侍卫提过,他旧疾缠身,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在忍受疼痛,所以性情越来越阴晴不定,直到变成了世人眼中的疯子。
此时回想起来,前世纪旷野强娶自己之后,对自己极好,如果不是中了沈宝莲和纪文渊的算计,按她那时的性子……应该会与他好好相处吧。
“罢了!”沈玉娇取出一颗丹药,塞进了纪旷野嘴里:我们两清了,也希望这一世,你别再疯了!
沈玉娇驾着马车离开了。
然而,马车走远之后,大树下躺着的纪旷野站起了身。
他捶了一下胸口,将那颗丹药吐在了地上。
刚刚沈玉娇喂他丹药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纪旷野眸光叵测的看着远处的马车,随即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之后,他看着马车进了定安侯府,才转身离开。
此时已接近深夜,车夫直接将沈玉娇送到了一处破旧的小院前。
“玉娇小姐,到了,你母亲就住在这儿。”
车夫离开后,沈玉娇才进了院子,眼前熟悉的一切,让她觉得恍然如梦。
前世,她跟温莞尔一起在这儿住了近半个月。
此时回想起来,虽然清苦,那却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她快步进了陈旧的矮房里,就见温莞尔如前世一样半坐在床上,已经睡了。
温莞尔知道沈玉娇应该今日回府,可她身子实在是太弱,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沈玉娇鼻子一酸,上前轻轻摇醒了温莞尔。
“娘,你的娇娇回来了!”
在病床上躺了十三年的温莞尔,曾经的皇都第一美人,此时已经骨瘦如柴、形如枯槁。
她缓缓睁开眼睛,朦朦胧胧中看见床边的小脑袋,瞬间就醒了过来,“娇娇?娘的小娇娇?”
纵使沈玉娇从一出生就离开了家,可母女连心,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女儿。
“快,让娘仔细看看,小娇娇长大了吗?”
温莞尔借着烛光,一寸一寸的打量起女儿,可感觉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母女间丢失的这十三年。
如此想着,她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娘,”沈玉娇明白此时温莞尔的心思,“娇娇回来了,以后我们母女再也不分开。”
“好,好!”温莞尔连连点头,可她心中却明白,自己提着一口气活了十三年,就是为了等女儿回来。
如今,她的心愿了了,又怎么忍心做女儿的负担呢?
“娘,”沈玉娇撒娇的依偎在温莞尔怀里,“娇娇学了医术,娘的病,娇娇能治好,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好,好孩子!”温莞尔体力不支,很快又睡了过去。
……
第二天一早,母女俩刚醒不久,外面就传来一阵聒噪的吵闹声。
“估计是张嬷嬷来送饭了。”温莞尔轻咳了两声。
她基本已经失去了自理能力,可身边却连个贴身照顾的人都没有。
这些豺狼虎豹,根本就没有人性!
“娘,我出去拿。”沈玉娇来到了院子里,就见一个衣着艳丽的老婆子站在那。
“哟!”看见沈玉娇,张嬷嬷并不吃惊,冷哼一声,“这是玉娇小姐吧?老奴见过玉娇小姐!”
她将手中的饭盆递了过去,“这是你和大夫人今天的早餐,快拿回去吃吧。”
沈玉娇看都没看,她知道那是一盆连狗食都不如的残羹冷饭。
张嬷嬷见她站着不动,“怎么?玉娇小姐在乡下生活了十三年,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吗?”
“乡下?”沈玉娇气笑了,“嬷嬷可知,这样的饭菜,在我们那儿猪都不吃!”
药神谷的猪,可都价值连城,吃的、喝的都是上好的东西。
张嬷嬷笑的弯了腰,“玉娇小姐真会说笑,猪都不吃?可这样的饭菜,你娘可吃了十三年呢!”
她显然完全没把沈玉娇和温莞尔当成主子,言语间全是不屑。
沈玉娇冷了脸,“马上去给我换新鲜的饭菜来!”
张嬷嬷啧啧了两声,这乡野丫头真把自己当成侯府小姐了?
沈玉娇虽然是嫡出,可大夫人在床上病了十三年,兰馥小姐在宫中又不受宠,侯府早就变天了。
现在二夫人和宝莲小姐就是天!
今天,就是二夫人和宝莲小姐要给沈玉娇点颜色看看。
张嬷嬷趾高气扬道,“玉娇小姐,饭菜肯定是换不了,你要是不吃的话,我可就倒了?”
“慢着!”沈玉娇几步上前,“给我!”
张嬷嬷将手中的饭盆施舍一般递给了沈玉娇。
她不禁更加得意:贱人就是矫情,狗食也好,猪食也罢,最后还不是要乖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