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潭看着很深,男人一跳进去就没了踪影,估计是从水下什么通道跑了。
苏清渊连着画了四道灵符,才勉强把阵法稳固住,不过在不能暴露妖力的情况下,对他的损耗也是挺大的。
林业深挨了那男人一脚,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更显几分苍白。
他揉着胸口站起身,走到苏清渊边上低头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水潭,有些郁闷的问:“你不是见多识广吗?刚才那小子怎么回事?”
“都残血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
苏清渊皱着眉微微摇头:“我也不能肯定,看着像是一种献祭的手段。”
“他身上长出来的那层东西,应该是龙鳞。”
林业深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一个人类竟然长出了龙鳞,难怪刀枪不入!”
“这次让他跑了,不知道下回再对上,我们还有没有胜算?”
苏清渊倒是比他平静一些,他语气淡淡道:“放心,他已经是强弩之末,那么重的伤,一时半会肯定恢复不过来。”
“只要找到他藏身的地方,他就跑不掉。”
两人说话间,风文扬带着两个保镖和一个家庭医生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他效率倒是很快,还知道带了担架。
我们几人合力把风和平抬到了担架上,可能是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风和平意识清醒了几分。
他突然伸手抓住旁边的风文扬,情绪激动的喊道:“大哥,十七……十七他没死!”
风文扬脸色难看,掰开他的手安抚道:“没事没事,这些你都不要想,大哥会处理的。”
“你伤势很严重,我让人先送你上去!”
说完,不给风和平再开口的机会,给保镖和医生递了个眼神,赶忙把他送走了。
等他们离开之后,风文扬回头忙不迭的跟我们道谢:“林老弟,白小姐,刚才真是多谢你们了!”
“要不是你们出手,我和我四弟都要交代在这了。”
“风家主,场面话就不用说了吧?”我刚才帮风和平按伤口,手上沾着都是血,一边用纸巾擦着血一边看着风文扬。
“其实刚才我就想问你了,只是风四先生伤势严重,我想着救人要紧,就没耽误时间。”
“显然人已经被抬走,你是不是应该跟我们说句实话了?”
“什么实话?我刚才跟你们说的都是实话啊!”风文扬故作镇定,苦笑着回答。
我冷冷的看着他的脸,不紧不慢的开口问:“刚才那个男人,你和风四先生都认识吧?”
“他叫什么?十七是吗?”
“什么十七十八?”
“白小姐,我四弟伤势太重,脑子都糊涂了,他说胡话呢!”风文扬苦着一张脸,眼神下意识的躲避,还想着蒙混过关。
“刚才那个男的我不认识,都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
“你既然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那怎么肯定不认识?”我往前一步,声音忍不住拔高了几分。
“风家主,你到底是不认识,还是没看清?”
“又或者,你不敢认?”
风文扬抹了一把额角的冷汗,苦哈哈道:“没有的事,白小姐,我真的不认识那个人……”
他说着,故意打岔:“对了,那人哪去了?”
“他刚才差点要了我四弟的命,我们风家绝不轻饶他!”
林业深在边上听着,冷笑的回了一句:“跑了!”
“临走之前还撂下狠话,说风来山庄的所有人都会死在这!”
“估计是跟你们风家有仇吧!”
他顿了顿,又抬眼看着风文扬,语气漠然几分:“风家主,刚才我们看了一下,伏龙大阵暂时没有异常,我们三个能力有限,也拿那个男人没什么办法。”
“既然他跟你们风家有私怨,那就你们风家自己内部解决吧!”
“我们已经尽力了,等外面风雨停歇了,我们就下山。”
林业深说着,掉头往出口方向走。
“等等!林老弟!”风文扬见我们打算撂挑子,顿时急了。
“这事情还没完,你们走了,我们风家应付不过来啊!”
“林老弟,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你就再帮帮我们吧!”
他一番话直接把我给气乐了。
我嗤笑一声,毫不留情道:“风家主,你没断胳膊断腿就别在这卖惨了!”
“下来之前我们组长就把话说得很清楚,我们特调组办事有规矩,雇主必须对我们毫无隐瞒。”
“因为你隐瞒的任何内情都有可能让我们错误的预判整件事的危险性,我们是拿命在为你们风家办事,你倒好,到这个地步还对我们遮遮掩掩!”
“我们特调组每个人的命都很金贵,不是用来给你们风家填坑的!”
“既然你到现在还拎不清楚状况,那我们也没必要在这里陪你浪费时间!”
我说完,见风文扬还拦着我们的去路不肯让开,当即气得一脚踩在他的脚指头上。
冷哼道:“让开!好狗不挡道!”
风文扬吃痛一声,捂着脚原地蹦了两下,我们趁着机会快步走向出口。
“等等!林老弟!我知道错了!”风文扬见我们去意已决,真的急了。
他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我们急声道:“并不是我有意隐瞒,只是这件事涉及我们风家的一桩丑闻,我身为风家的家主,实在是不想家丑外扬……”
“不过白小姐一番话点醒了我,是我糊涂了!”
“比起风家上上下下一百多条人命,一点丑闻算什么?”
“我说!我全都说!”
“求求你们再给我们风家一个机会!”
林业深顿住脚,回头看了风文扬一样,也没叫他起来。
他抱着胳膊,语气冷淡道:“你想说就说吧,不过给不给你们机会,我有自己的判断。”
风文扬大概也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跟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当即也不敢磨叽,稍微酝酿了一下,赶紧开口:“风某惭愧,刚才我确实说谎了。”
“那个伤了我四弟的男人,我其实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叫风十七,是我们风家百年间唯一出现过的一个叛徒!”
“他是我们风家最大的耻辱!”
风十七,好奇怪的名字。
我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风家的四兄弟,包括他儿子风天禄都有名有姓,可这个人冠着风家的姓,名字却是个数字。
这让我不禁想到了风六,不知道风家在取名字这方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讲究。
风文扬提到这个风十七,似乎很是无奈,长长的叹了口气才接着往下道:“这件事要从我们风家流传下来的祖训说起。”
“之前我跟你们说起过,为了守住这伏龙大阵,我们风家每一代都会从年轻人当中挑选出九个男丁前来守阵。”
“但筛选这九个人,我们风家是有自己的标准的。”
“为了延续我们风家的香火,每个风家的孩子一出生就会有专人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
“身体素质好,体格强健的会被留下来,成为风家绵延子嗣的本家人。”
“而体质较弱,评测不合格的则由专人培养,成为新一代的守阵人。”
“风十七一出生就虚弱得差点活不下来,按照风家的规矩,他只能成为下一代守阵人的备选。”
“可他这些年并不安分,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想法。”
“他说他不想一辈子被困在这个幽暗的地洞里面,他想成为本家的一员。”
“可他的体质孱弱,注定不能为风家繁衍子嗣,风家也不可能为了他破这个先例。”
“我本来以为他就是发发牢骚抱怨一下而已,可没想到就在守阵人轮换的时候,他竟然临阵脱逃了!”
风文扬说到这,估计是跪得腿有点酸了,稍微活动了一下,自己站了起来。
林业深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
只是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他叹着气,继续道:“风家人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身上都肩负着各自的使命。”
“所有人生在风家,都理应为风家出一份力。”
“我没想到风十七竟然这么大逆不道!”
“他在轮换的时候打伤了护送他们下阵的保镖,直接跳进了困龙潭里面!”
“那困龙潭处于伏龙大阵之下,几百年来沉淀着极寒的阴气,一般人跳下去必会被阴气侵入肺腑而死。”
“我们的人在困龙潭边上打捞了三天三夜,虽然没有打捞到风十七的尸体,但我们都以为他必死无疑。”
“可谁知道八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活着!”
风文扬咬着牙,情绪难免有些激动:“这个孽障!”
“他躲躲藏藏这么久,我们竟然一点没发现!”
“这次若不是林老弟和两位及时阻止,老四恐怕就要遭他毒手了!”
“三位,我以风家家主的名义,恳求你们,一定要帮我抓住这个孽障,为我们风家清理门户!”
风文扬说着,恭恭敬敬的对着我们三个抱拳行礼,态度看着倒是真诚恳切。
可我对他说话喜欢留一半的做派实在是不爽,一时没忍住,直接开怼:“风家主,风十七应该不单单是风家的子孙那么简单吧?”
“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他为什么长得和风家的大少爷风天禄一模一样?”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在我们面前装糊涂?”
“这……”风文扬面上有些尴尬,只能苦笑着道,“白小姐慧眼如炬,没想到你还见过我家那个不孝子。”
“确实,按排位来算,风十七才是我的第一个儿子。”
“他和天禄是双胞胎兄弟,所以才长得很相似。”
“只是,这兄弟两人一个健壮一个体弱,按照风家的规矩,我们只能留下更健康的那一个作为下任家主的继承人。”
我听了点点头,很直白道:“哦——所以,风十七就被你们舍弃了呗?”
风文扬满脸苦色道:“为了风家的子嗣传承,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纵然我是家主,也要按风家的规矩办事。”
“风十七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一直以来对我心有怨恨。”
“可不得有怨恨吗?”我轻嗤一声道,“同一个娘胎里面出生的,却同胎不同命。”
“换做任何人都会觉得不公平吧?”
风文扬哀叹一声道:“风家祖训如此,人各有命,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风十七骨子里流着我们风家的血,就应该为风家的百年安宁出一份力。”
“若是人人都像他这样不服管束,风家早就完了!”
风文扬的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我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身为你们风家人真是悲哀,要我说,你们的祖训怕是要改改了……”
“白湘!”我刚说完,林业深就白了我一眼,没好气的警告我,“别人的家务事,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多嘴了?”
我不满的翻了翻白眼,心里有些憋气,但到底忍住了,没继续让风文扬难堪。
我挨了训,只能管住嘴不说话。
这时,在我边上一直没吱声的苏清渊突然开口:“风家主,冒昧的问一句,你们风家取名字是有什么讲究吗?”
“为什么有的风家人名字里面带数字?”
我眼睛顿时一亮,惊喜的回头看着苏清渊,偷偷对他比了个大拇指。
漂亮!
问出了我想问却没来得及问的问题!
“这个嘛……”风文扬略有些尴尬,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讲究,只是体质弱的一出生就按照顺序给了编号,为了省事,数字就是他们的名字。”
我听到这,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
风家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体质弱的从小就被灌输要给风家奉献终身的思想不说,连正经名字都没有一个。
这跟叫什么“阿猫阿狗”有什么区别?
这些守阵人作为伏龙大阵的维护者,按理来说都是能载入族谱的大功臣,可风文扬说的这些话,反倒让我觉得,他们只是被风家抛弃的卒子。
他们不仅会失去自由,被风家榨干最后一点可用的价值,还连最起码为人的尊重都得不到。
难怪风十七会奋起反抗!
这么不公的命运,换做是我肯定也会不甘心。
当然,我有此感想并不代表我认可风十七的所作所为,只是风家这套没有人性的做派让我感到恶寒和不耻。
最让人无语的是,风文扬由始至终都打着祖训的旗号,丝毫没有反思过这种做法有什么不妥。
我看他就是被裹脚布裹住了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