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抿着嘴角,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个问题。
林业深挂断电话,走了过来,表情严肃冷峻。
他对着蛮子,沉声道:“不是像,那个就是李思瑶!”
“你脑子不好,眼神还不好吗?”
“你明明已经看清楚了,还在这自欺欺人!”
蛮子脸色顿时煞白,两个拳头捏得“咔咔”直响,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烧,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碰就会爆的炸弹。
他转身就往外走,嘴里咬牙切齿,满是恨意:“我去弄死他!”
“我要把他脑袋拧下来,大卸八块!”
可不等他走出木料厂,林业深直接一个过肩摔把他扔到了草地上,然后上去又踹了他两脚。
“你现在这样能弄死谁?”
“不被他弄死都是你家祖坟冒青烟了!”
“老子出门前怎么跟你说的?”
“我让你寸步不离的保护好白湘,你呢?”
“光顾着自己一个人逞英雄,把她单独丢在这?”
“我让白湘看着你,就是怕你一时上头着了那浑蛋的道,你倒好,一个小小的调虎离山就把你勾走了。”
林业深火气很大,一把把我拽到蛮子面前,指着我脖子上的伤道:“你看看白湘,她命差点没了!”
“如果不是她命大,这会儿抬出去的就不止一个李思瑶!”
蛮子平时没少挨林业深的胖揍,但像今天这样动了真格,还是第一次。
看得出来,林业深这次是真的动了肝火。
蛮子刚才的注意力都在李思瑶身上,没有看到我的脖子,听林业深这么说,才明白过来。
他红着眼圈看着我,眼神里满是自责和懊悔。
“对不起湘湘,我……”
他哽咽着,双手抱头,说不出话来。
林业深在边上听着,不依不饶道:“对不起有什么用?”
“如果白湘今天出了事,你这句对不起只能到她的坟头上去说了!”
“老子跟你强调多少次了,做事情要多动动脑子。”
“如果你每次行事都这么莽撞,不计后果,那其他组员的后背怎么能放心交给你?”
“谁跟你搭档,那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你还有脸躺着!给老子起来!”
林业深越说越气,又踹了蛮子一脚:“今天这事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回去之后自己去训练房跑二十公里,做两千个俯卧撑,两百个深蹲,再把组里所有的厕所都打扫一遍!”
“听到没有!”
蛮子一开始没吭声,林业深一点不留情面,对着他又是一脚:“老子问你听到没有!”
“你要是觉得老子管不了你,趁早滚蛋,别在我七组丢人现眼!”
蛮子到底还是敬畏林业深的,挨了打也没有什么怨气,只是闷闷的回了一句:“听到了!”
“没吃饭吗?”林业深冷着脸呵斥,“大点声!”
“听到了!!”这回,蛮子的嗓音洪亮,中气十足,但明显声音有些沙哑。
“听到了还不快滚!”林业深满脸嫌弃,踹他屁股一脚,“不做完不准睡觉!”
蛮子双手搓了一把脸,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拳头捏得很紧很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看这架势像是要去干仗一样。
林业深这会儿压根就不想看见他,给他扔了一个“滚”字,就拉着我上了另外一辆车。
我从车窗看着蛮子的背影,心里沉甸甸,说不出的难受。
其实不光是蛮子,我也控制不住有点自责。
从看清躺在草地上的那个人是李思瑶开始,我的脑子里就一直在想,如果我在听到那一声呼救的时候,立马就找到木料厂这边……
如果我们更早一步到达现场,阻止那个男人的恶行……
那李思瑶是不是还有一线生机?
蛮子没有亲眼看到李思瑶咽气,他的感受可能没有我这么强烈。
我发现李思瑶的时候,她还活着。
虽然她脸被散乱的头发遮住,我没认出她来,但她肯定是认出我的。
所以,她才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提醒我身后有危险……
我如果第一时间就扑上去想办法帮她止血,或许她也能撑到急救车赶到……
可是不管我怎么设想,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人死不能复生。
我们谁都无能为力。
我靠在车窗上,心情沉重,一句话也不想说。
林业深递了一瓶水过来给我,沉默几秒,主动开口:“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我还以为你会为蛮子抱不平。”
我闻言,转过头看了林业深一眼,苦涩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你这么做,也是为了蛮子哥好。”
林业深虽然嘴毒,但对自己的组员并不刻薄。
刚才他故意大发雷霆,在蛮子的伤口上撒盐,只是为了让蛮子认清现实,不给他逃避的机会罢了。
其实发生这种情况,谁都没料到。
蛮子在增援已经在路上的情况下,想追踪那黑影的踪迹,是很正常的行为,他没做错。
谁能想到那男人胆子这么大,竟然还敢杀个回马枪。
但李思瑶死在那木料厂,我也因此受了伤是事实,不管林业深说不说,蛮子心里都会自责。
与其让他自己闷在肚子里,还不如被林业深劈头盖脸的责骂一顿。
这样他心里的负罪感还能减轻一些。
林业深故意用体罚的方式来惩罚蛮子,也是找点事情给他做,让他透支体力,好好发泄一番,之后才能调整好状态,重新投入到任务当中。
我明白林业深的良苦用心,所以当时我并没有站出来为蛮子说话。
林业深撇了撇嘴,没有否认,不知从哪又掏出来一管药膏递给我:“活血化瘀的,擦擦吧。”
他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刚才那男人下手忒狠,我脖子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
我接过药膏,抹了一点在伤口处。
冰冰凉凉的,确实舒服不少。
林业深眯着眼睛盯着我的伤,问:“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从那浑蛋手里活下来的?”
我暗自苦笑,早就猜到林业深把我单独拉到车上是别有深意。
不过,这个问题,就算他不问,我也知道迟早是要交代的。
“因为这个……”我把脖子上的降魔杵拿出来,“组长眼识过人,应该看得出这是个什么东西吧?”
林业深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这是一件灵器,成色还不错,是个好东西。”
我略有些诧异道:“你不问我这个是从哪来的?”
林业深反问我:“我问了你会说吗?”
“额……”我尴尬的抠了抠脑门,“这个嘛……”
林业深嗤笑一声道:“你既然不想说,我又何必不识趣的问?”
“眼下人命关天,我也没心思听你在这编瞎话。”
“直接说正事吧。”
林业深突然这么通情达理,我倒有些不适应了。
不过他不追问我降魔杵的来源,确实省了我不少麻烦。
这东西本来就是神机道的凌云大师临死前给我的,后来又有四尾狐妖自愿附灵,才成为了一件难得的灵器。
林业深要是深究起来,我真的不好解释。
我把刚才在木料厂发生的事情,前因后果详细的跟林业深说了一遍。
末了才道:“所以,是这个灵器救了我,不然我可能已经被带走了。”
“他竟然会被灵器所伤?”林业深听我说完,眉头紧皱,认真思索起来。
“难道他不是人类?”
我忙道:“人肯定是人,他有血有肉,身上也有活人气。”
“但除了活人气,我还感受到他身上有种可怕的邪气。”
“我猜,他可能是被什么了不得的邪物附身了!”
林业深若有所思道:“可是鬼物邪祟一般喜欢的是香火供奉,很少有喜欢吃血食内脏的。”
“而且,邪物附身会吸收人体的阳气和精气,活人的肉身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日渐虚弱,萎靡……”
“但这个男人出来作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他的动作不见丝毫的迟缓,不像是被掏空了躯体的样子。”
林业深这么一说也有道理,我刚才近距离的感受到了那个男人的力量,他身体坚硬如钢铁,我的匕首都扎不进去。
而且,他掐着我脖子的力量恐怖得让人窒息。
我感觉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拧断我的脖子。
这么强大肉身,确实不像是被鬼物邪祟附身的样子。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一个细节,对着林业深认真道;“他当时就在我身边,离得很近,我闻到他身上有股说不出的腥味。”
“腥味?什么腥味?”林业深忙追问,“鱼腥,土腥,还是血腥味?”
我摇摇头,不太确定道:“应该都不是,不光是腥味,怎么说呢……”
我努力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像是某种动物身上的腥臊味。”
“但我不能确定这股味道是他自身携带的,还是从什么地方沾染上的。”
林业深点点头道:“这算是个线索,不过还不够,我们对他知道的还是太少太少了。”
顿了顿,他抬头认真看着我:“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你忽略的细节?”
“比如他的穿着,眉眼轮廓,身上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印记之类的。”
我当时小命都被人家捏在手里,脑子几乎是一片空白,能闻着他身上特殊的味道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有心思观察别的?
看着林业深严肃的表情,我有些无奈道:“他说我的血很香,想带回去享用算不算?”
我是至阴体质,容易被鬼物邪祟盯上,但我没想到,那个男人竟然也垂涎我的血肉。
等等!
“我还想起来一件事!”
“他当时说,这个猎物他很满意,把我带回去慢慢享用……”
“但他的语气不像是自言自语,好像是一个人在对另一个人说的。”
“我在想,会不会有人通过某种手段,跟邪物达成了某种交易?”
“邪物给他常人没有的强壮体魄和无人能及的敏捷身手,作为回报,他需要定期给邪物投喂活人内脏?”
“有道理!”林业深点点头,一边思考一边道,“人一般是缺少什么就越渴望什么。”
“这个男人如果这么想要自己变得强大,那他原本在现实生活中,应该是个身体素质很差,性格有些软弱的边缘人物。”
“我们可以沿着这条线索,筛查一下。”
“他既然不敢在我们面前露脸,说明他很害怕自己现有的生活被打破。”
“如果我们能锁定他的身份,或许能找到他的软肋,逼他就范!”
我想了想道:“这个思路是没错,可是江城这么大,要挨个筛查,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们现在多耽误一天,就会多一个受害者。”
“这次,我们必须要抢时间。”
林业深有些诧异的回头看着我:“听你的意思,你是有什么想法了?”
我苦笑着道:“你之前不是说,如果我想当诱饵,你可以向上面申请吗?”
林业深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白湘,你活腻了是吧?”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怎么还玩上瘾了?”
“不行!老子不同意!”
我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你也看到了,我是唯一一个从那个男人手里活下来的。”
“而且,他喜欢我的血,如果要找个人诱他现身,恐怕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吧?”
林业深抱着胳膊,沉着脸道:“你那是运气好,福大命大,但是下一回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李思瑶的下场你也看见了,难道你也想让老子给你收尸?”
“我告诉你,别做梦了!老子不答应!”
我本来还想说点什么,车子刚好停了下来,抬头一看,已经到了警局门口。
林业深瞪我一眼,没好气道:“早点回去洗洗睡,刚才的话我没听到,你也不许再提!”
“我警告你,上面派来的特别顾问明天就要来了,你要是敢自己找死,老子扒了你的皮!”
我苦笑,无奈的点头:“好,我知道了,都听组织安排。”
心里暗暗腹诽:我白湘一向贪生怕死,难得愿意舍生取义一次,还被林业深给驳回了。
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