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郭超作案的全过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对着死人摆出各种亲密的动作，我一个见过惊悚场面的内行人都觉得毛骨悚然，这个郭超在回忆的时候竟然面不改色。
这强悍的心理素质，也是没谁了。
没点大病的话，还真做不出来。
姜远之前还挺嘚瑟，这会儿听了郭超的自述，脸都白了。
估计是后怕的。
想想也是，身边埋伏着这么一个杀人藏尸的变态，谁能不怕？
他平时还嘲笑欺压人家。
谁知道郭超对他有没有动过杀心。
不过，我并不关心姜远的反应，我在意的是杨小卉。
此时的杨小卉似乎已经想起了死前的记忆，她眼珠子慢慢变红，浑身鬼气萦绕，整个观察室寒意森森。
我赶紧用驱邪符镇压一下她身上的鬼气，免得她怨气太重，化作厉鬼。
既然案情已经真相大白，郭超肯定逃不过法律的制裁，也算是对杨小卉的鬼魂有个交代了。
我看她恢复了些许理智，决定单独跟她谈谈。
就在我带着杨小卉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她的父母。
他们刚刚得知了杨小卉的死讯，是被警方通知过来认尸的。
两人面色灰败，显然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几岁。
杨小卉的妈妈哭得伤心欲绝，嘴里一直喊着杨小卉的名字。
“小卉啊，我的卉儿……妈妈错了，妈妈不该逼你逼得那么紧……”
“妈妈不该说那些话，妈妈错了……我的小卉啊，你回来，你回来啊……”
这哭声太过揪心，我听着都觉得心里堵得慌。
杨小卉这次没有躲避，但也没有留恋，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就跟着我离开了。
我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沉默几秒，先开口：“杨小卉，你现在恢复了记忆，还对姜远有那么深的执念吗？”
“他什么人品，什么做派，你做人的时候没看清，当了鬼应该看得真切吧？”
“你要是还在我朋友的梦里威胁她，扰得她晚上睡不安宁，那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杨小卉声音淡若尘烟，缓缓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的。”
“其实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只不过身处黑暗之中太久太久了，压抑的我快要喘不过气来。”
“好不容易有个人伸出手愿意拉我一把，抓住了，就不想放手。”
“害怕自己一松手又会跌回去。”
我了然的点点头：“所以，姜远就是你黑暗世界里面的那束光？”
“算是吧。”杨小卉苦笑道，“至少我曾经以为是。”
“也许，他只是我逃离的借口，没有他，我下不了那个决心。”
我看着杨小卉身上的怨气没有积聚的迹象，暗暗猜测，她大概是释然了。
然后有些同情道：“我们调查你死因的时候，查过你的家境，你父母这些年对你是不是过于严苛了？”
“你心里还怨恨他们吗？”
“严苛？”杨小卉笑着摇摇头，“不是严苛那么简单，我感觉他们从来没有真的为我考虑过。”
“我不是他们的孩子，更不是他们爱情的结晶，我就是一个他们能拿到人前炫耀的工具。”
“我必须足够优秀，乖巧，听话，才能让他们在外人面前很有面子。”
“我成绩不好，他们不会在乎我压力大不大，他们只在意我的成绩单会让他们颜面扫地。”
“但凡是跟学习无关的事物，他们都严令禁止我触碰，哪怕是我想在我的书桌上放一盆我喜欢的绿植，都是不被允许的。”
“我感觉我这些年活着的价值，就是为他们争面子。”
“一旦我达不到他们的预期，我就是垃圾，废物，我甚至不配做他们的女儿。”
“我好累啊，活着真的好累。”
“我做梦都想逃到一个没有他们的地方，过几天自己想要的生活。”
杨小卉说到这，自嘲一般笑了笑：“只是我没想到，这几天的自由会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是啊，这代价太大了！
花一样的年纪，属于她的青春还没来得及肆意绽放，人就没了。
可这是她的命，谁也无能为力。
我心里还有一个困惑，忍不住问：“我一直以为你受到过很大的精神刺激，所以才会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
“可是，好像并没有啊……”
“其实是有的……”杨小卉语气缓慢道，“我当时酒醒过来，回想起自己这两天干的事，心里特别害怕。”
“虽然我做梦都想逃出父母的掌控，可我也知道自己还是要回去的。”
“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之后，我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千万不能让我的父母看到！”
“如果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女儿被人拍过这样的照片，他们一定会对我彻底失望。”
“我甚至能想象得到他们那种蔑视而冷漠的眼神……”
“我好怕，真的怕……我到死都想毁掉这一切，最好让这些事都没发生过……”
“或许就是因为我这种绝望中逃避的心理，所以才什么都忘记了吧！”
原来如此！
我点点头表示能理解。
鬼和人一样，也有趋利避害的本能。
刻意想要逃避，不愿意面对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忘记。
我想了想又问：“那后来，你为什么会跟着姜远身边？”
按理来说，她的鬼魂更应该缠着郭超才对。
杨小卉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一开始，我浑浑噩噩的，好像是跟在郭超身后，但那个男人每次都让我觉得厌恶和恐惧……”
“后来我看到了姜远，可能潜意识里对他还有期待，所以就跟着他了。”
她这么一解释，倒也说得通。
毕竟，她想要逃避的一切，都是郭超这个男人造成的，她自然本能的想远离。
好在现在真凶已经认罪，她所有的怨恨和执念也能放下了。
不过，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杨小卉父母歇斯底里的痛哭声，我还是觉得有点意难平。
斟酌了一下，安慰道：“其实你的父母还是爱你的，只不过方式方法不对。”
“你要不要回去，再看他们最后一眼？”
“不了。”杨小卉平静而冷淡的摇摇头：“这辈子活在他们的期待中，太累太累，下辈子，我不想再做他们的孩子了。”
我听出杨小卉话里的酸涩和苦楚，也能理解她的想法，没再多说什么。
她呆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长长舒了口气，掏出手机给叶漓漓打电话。
今晚开始，她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打完电话，我见没我什么事了，就跟张警官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去补觉。
结果一转身，就看见出来倒咖啡的林业深。
糟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竟然忘了林业深也在警局！
之前是运气好，负责的不是同一个案子，所以没撞上。
现在打了个照面，躲都躲不及。
“白湘！”林业深喊了我的名字，大步朝我走来。
我浑身一僵，有种偷摸干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心虚感。
“你怎么在这？”
我正要开口糊弄过去，旁边的张警官特别热诚地凑过来，把我这两天的“丰功伟绩”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他本意是好的，想在我顶头上司面前替我说几句好话，证明我办事能力强，是个得力好下属。
但他不知道，我本来就已经撞在林业深的枪口上了，他一番“助攻”等于又把我往上推了一把……
我看着他这个猪队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白湘，原来你这么闲啊？”
林业深一双死鱼眼凉巴巴的望着我，嘴角已经浮起让我胆寒的冷笑。
他似乎是连着熬了几个大夜，黑眼圈很严重，本来就透着病态苍白的脸上，更显憔悴。
这一笑，阴森森的，跟鬼似的。
“那正好，我这有件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办！”
边说边上手揪住我的衣领，抓壮丁似的，生怕我跑了。
“跟我来！”
我自知这回逃不过去了，只能耷拉着脑袋，认命的跟着他走。